第66章 你要愛惜你自己
秘境之中的傳送陣不一定是固定的,有時候太快,有時候太慢,這一次的傳送陣就慢到不可思議,慢到燕枝險些在永無止境的下墜之中睡著。
她向來是個很機警的人,睡眠對於修士來說已經不是必需品,她就幾乎很少睡覺,大多數時候都在冥想打坐。
這種從心底泛出的困倦感太重,燕枝感覺自己幾乎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那一刻意識都仿佛從自己的軀體之中抽離,燕枝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團濃稠的黑夜之中,她掙脫不了這些黑暗,也尋找不到永恒的光明。
迷迷糊糊之中,燕枝似乎聽到耳邊傳來了歌聲。
那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到她似乎想起了母親。
那歌謠在唱:“天未淨,月未明,吾兒何時有歸期?”
又似乎有一雙手輕輕地托著她,好似在哄一個幼童睡覺。
燕枝從未覺得自己有這樣疲累過,她似乎要完全睡過去,卻感覺到有股力量緊緊地拉著她的手。
“師姐,師姐醒醒。”
殷晝的嗓音永遠是那麽溫柔柔和,於是這樣一比,方才那個從遠處傳來的歌聲就顯得虛假太多。
燕枝猛地想起來,她是孤兒,從來就沒有見過父母的樣子,也從來沒有聽過母親的聲音,為何能夠篤定那個聲音就是母親呢?
是幻術?
是幻陣?
無論是什麽,都絕對不是真實。
燕枝立即睜開了眼。
結果就是這麽一睜眼,差點把燕枝給送走。
她剛剛睜開眼,就發現她和殷晝兩人吊在高高的懸崖上,殷晝左手拉著她的手,右手手裏握著一柄小藥鏟,正好卡在凸起的岩石上。
兩個人就猶如那風中飄絮,在這浩**天地間渺小得幾乎可以忽視,就這樣飄**在懸崖上,低頭一看,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她的手已經完全無力了,全靠這小白臉用他那單薄的手臂,還有那搖搖欲墜的小藥鏟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
懸崖上的風幾乎冷得刺骨,燕枝不知這腳下深淵之中究竟有什麽,那深淵上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霧氣,以她的修為竟然看不穿霧氣下究竟藏著什麽。
“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燕枝從未經曆過這樣的情況,自她到青雲門以來,已經進入陰山瑤池秘境好幾次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陰山瑤池秘境並不是攻擊秘境,傳送陣幾乎不會指向任何危險的地方,她分明記得上一刻倆人才墜入傳送陣法,應該會被傳送到第二層秘境之中的任何一處,怎麽會掛在懸崖上?
殷晝臉色白得和紙一樣,大約是這連燕枝都覺得冰冷刺骨的寒風叫他更加受不了,燕枝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分出一絲靈氣,順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蜿蜒而上。
她雖然是冰靈根,卻也同樣可以給人取暖,這靈氣猶如一團從兩人掌心之中蔓延開的火焰,殷晝微愣,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們倆人從上一層秘境之中墜下來,就被掛在了這上麵。”
燕枝這時候已經完全從剛才的幻覺之中清醒過來,她的修為和靈氣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幹脆鬆開了握著殷晝的手。
那一團暖和遠離了,殷晝幾乎是下意識地愣住了,他伸手去撈燕枝的手,卻隻摸到她一抹在風中搖曳的衣擺。
那衣裳已經被吹得沒有一點人氣,冰涼得像是忘川的水。
殷晝唇角繃得死緊,眼中漫出一絲不知所措:“你做什麽?不知危險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同燕枝說話。
燕枝沒注意到殷晝眼神一刹那的變化,她鬆開手自然不是為了尋死,她腳尖一個用力,便倒掛金鉤,直接踏在懸崖峭壁上,手中凝出劍氣,一揮手,七八道劍氣就釘在懸崖上,自己穩穩地踩在上麵,其中還有一道正好在殷晝的腳尖。
“你踩著我的劍氣,來拉我的手。”
燕枝比劃了一下,示意殷晝踩著自己的劍氣,然後伸手去拉他。
沒想到殷晝的臉色甚至比剛才還蒼白,他定定地看著燕枝,並未著急上來,反而斬釘截鐵地說道:“永遠不要為我冒險。”
燕枝聽到他的語氣之中隱約有兩分顫抖,以為他是被這懸崖嚇著了,連忙笑道:“我知道,我心裏有分寸的,你快上來吧。”
殷晝卻一直這樣看著她。
燕枝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見他就這樣孤零零地掛在懸崖上,腦海之中似乎想起來了什麽。
但那畫麵閃現得太快,仿佛白駒過隙,燕枝什麽也沒抓住。
殷晝身上又愛著青衫,這衣衫被凜冽的風吹得四處搖動,紛亂得仿佛要四散奔逃,燕枝甚至看到殷晝眼中似乎有一抹水色劃過。
他大約是有幾分哀傷的,卻又混合著怒氣:“你要愛惜你自己。”
他不肯上來,這話說得似乎含著幾分隱喻。
燕枝心裏一個咯噔,不知為何,竟也覺得悲傷起來。
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這個時候隻好故作詼諧:“我知道了,我還要好好修習太素心經為你療傷,可不能把自己作死了,我曉得的,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愛惜我自己的。”
小白臉慣常喜歡說這些油嘴滑舌的話,燕枝耳濡目染,如今也學會了不少。
但這一次殷晝的臉色並未好轉,他深深地看了燕枝一眼:“你不要為了我,這是你的命,你該為了你自己。”
燕枝毫無征兆地流下了淚,但她分明不覺得有什麽能叫她流淚的事,隻好歸結於今日懸崖上的風太大太冷,吹得她的眼睛生疼,便眨了眨眼睛,將那淚滴眨下去了,不由分說地伸手去拉殷晝。
“我知道了,為了我自己,我會好好愛惜我自己。都怪我不會說話,我嘴笨隻會修煉,旁的一竅不通,不知道如何表達我心裏的想法,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生氣。”
燕枝笑眯眯地笑起來,她向來能屈能伸,要是想哄人開心,可再擅長不過。
她伸手去撈殷晝,殷晝終於肯將手伸給她,那模樣紆尊降貴的,活像個落了難的仙君,明明一身衣衫襤褸的,還臭脾氣地保著一身的風骨在,強的要死。
燕枝拉著殷晝落了地,兩人終於平安回到懸崖上。
燕枝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抓他的手,殷晝縮了一下,還是被她逮了個正著。
殷晝拿眼去看她,燕枝反倒一本正經:“你怎麽活像個被賊人給抓住了的大姑娘似的,難不成我又委屈你了?
我又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瞧你這臉色,吹得和那金紙一樣,我這不是怕你在懸崖上吹涼了,你瞧瞧你這手冷的,和冰塊一樣,你冷不會說嗎?我先前給你的狼皮披風你放哪去了?
你要死了你,你要是帶著了,趕緊拿出來穿上,還有我先前給你的火龍眼呢,我早都送給你了,你怎麽不拿著用?”
燕枝絮絮叨叨的,還有幾分責備之意。
殷晝看著她喋喋不休的紅唇,勉強勾了下唇,燕枝剛想笑他兩句,便瞧見這小白臉雙眼一閉,直接往她懷裏倒了過來。
燕枝差點跳起來,鼻尖卻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這小白臉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