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遇到她之前,殷晝從沒聽過這樣的話

燕枝才待再看一眼,卻發覺眼前的景象又在一瞬恢複了正常,快到她以為方才那些畫麵不過是她的幻覺。

怎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樣的場麵?

燕枝覺得奇怪,但沒有立即開口,而是看著麵前的百花穀小醫修在溫靜的身上施了一頓針法,幾針下去,就將剛剛一個奄奄一息的溫靜給安撫下來。

她又給溫靜喂了一些療傷的丹藥,溫靜起初死活都不肯吃,眼底隻有恐懼之色,若非溫靜不能動彈,這會兒恐怕都已經跑到幾百裏開外去了。

但是他們這些醫修麵對不聽話的病人可有許多手段,少女不過在溫靜的臉頰上輕輕一按,溫靜就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然後她就把那顆療傷的丹藥給按進了溫靜的嘴裏,讓溫靜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溫靜越發害怕,臉上的恐懼沒有分毫減少,但這些療傷的藥物一般都帶有催眠昏睡的效果,她沒過多久就昏睡過去。

而這少女才轉過來看燕枝,十分耿直地說道:“我師傅說燕仙子是好人,故而我也願意相信燕仙子方才說的話是對的,殘害同門確實是要不得的,她如此這般,也是咎由自取。

不過我的師門之命叫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這才救了她,我也覺得她雖然品行有失,但也罪不至死,仙子可以將她帶回宗門之中,稟告師門,依照宗門規矩來處罰她,這也省得外頭那些人說仙子見死不救,太過冷血。”

這少女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建議,而非故意挖苦嘲諷。

燕枝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知道這百花穀的弟子都是這種秉性,一個個的常年基本都在自己的宗門之中,沒有遇到什麽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事情,幾乎每一個都被保護得好好的,性情也十分天真。

燕枝以前也和百花穀中人打過交道,並不覺得稀奇。

隻是她又想起來方才的場麵,隻覺得這事情必有古怪,幹脆開口問道:“還不曾請教這位仙子是誰?”

那少女大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搖了搖頭說道:“我修為低微,當不得一句仙子之稱,我是百花穀的路瑤兒。”

燕枝便誇她名字好:“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路道友這名字極有意義。”

燕枝對路瑤兒並無多少惡意,這話也說得真情實感,路瑤兒忍不住羞紅了臉:“師傅第一次聽到我名字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可見燕仙子與我師傅的想法是一樣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手指扯了扯自己的右邊袖口,看得出這是她平素裏害羞的時候下意識的動作。

她少女情態扭捏,卻又十分清新自然,絲毫不做作,是燕枝平素裏很少見到的情態。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燕枝隻覺得她這般嬌羞扭捏的樣子有些眼熟,在心裏想了半晌,才想起來溫靜先前嬌怯的模樣就與她有些相似。

雖說人臉上的神情總是差不了太多的,但是同一種情態在不同的人身上表現出來,總會在細微的細節和習慣的小動作上有所差別。

但燕枝想起來溫靜也有這個小動作,溫靜一旦覺得心裏緊張或者是羞怯至極的時候,就會不停地去揉動自己的衣袖袖口,就和剛剛的路瑤兒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這世間不會有兩片一樣的葉子,也絕對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燕枝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但是還模模糊糊的,又需要許多證據證明,便打算靜觀其變。

路瑤兒還不知道自己早已經被人給盯上了,她乖乖巧巧地回到了自己的師兄姐妹之中,之後也沒再管躺在地上的溫靜。

看上去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事情發生。

燕枝始終記掛著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些光點,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這個時候,方才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殷晝,此時卻忽然湊過來,小小聲地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一位百花穀的弟子說話和動作情態十分像一個人?”

燕枝有些驚訝,然後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隻是苦於不知該與誰講。”

兩人都沒有點名覺得路瑤兒像誰,但是兩人在這種事情上都甚至不用言語,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

殷晝便笑了起來:“師姐若是覺得沒人可說,大可與我說說,雖說我的修為不好,不是個什麽有用的人,但是這雙眼睛還是有些用處的。”

燕枝每次都被他這般表現說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隻能無奈地笑:“我也從來沒說你沒什麽用處,你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小白臉便看起來高興許多,燕枝又想起來自己被路瑤兒打了個岔,忘了的事情。

她神神秘秘地拉著殷晝走到一邊去了,趁著眾人不注意,把自己方才克扣下來的那一顆佛手蓮心果拿了出來,飛快地塞進殷晝的手中。

殷晝低頭看了一眼,就不動聲色的先用衣袖將它蓋住,這才壓低了嗓音說道:“我怎麽當得起這個?”

“你若是擔不起,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擔得起了。這些果子既然都是我自己一手拿到的,那我自然也有將其轉送給旁人的權利。

你的身體不好,我也不知我什麽時候才能將太素心經修煉至大成,將你體內的那些炎毒給去除幹淨。這佛手蓮心果不如勻出一顆給你吃了,能夠增壽好些年,你可得等著我!

我就不信我這兩年不能大成,倘若當真如此,你挺著點,吃著果子續續命,等來日我太素心經大成,便可救你於水火之中了。”

燕枝這話說得似有幾分促狹,但是卻極為認真。

殷晝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裏的佛手蓮心果,這回卻沒有拒絕,隻是笑著說道:“師姐何必給自己這樣大的壓力,我難不成就沒有那等師姐的功夫?師姐也不必將我瞧得太弱,我總歸也還是有些用處的。”

燕枝急了:“我沒說你沒有用處!”

殷晝就忍不住笑:“我也沒說師姐說我沒有用處呀。”

燕枝還想說,卻知道論嘴皮子自己可不是殷晝的對手,憋了半晌才道:“禁止套娃!”

殷晝便勾著唇低低地笑了起來。

說來說去,兩個人都好似繞不開用處那兩個字,殷晝雖聽了她的話,不再套娃,她卻隻覺得自己嘴笨,又怕自己說了什麽叫殷晝自己一個人想太多。

燕枝挖空了心思,這時候腦海之中一快,她幾乎沒有怎麽思考,就說了出去:“你總是去糾結有沒有用處做什麽?怎麽,難不成你沒用處,我便會將你棄之若履?你就是什麽也不會,我也不會叫你在我前頭吃苦的。”

我不會叫你在我前頭吃苦的……

殷晝從沒聽過這樣的話。

遇到她之前,這輩子都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