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箏斷了線
秦慶榮並沒走遠,而是讓學員在人行道上做深蹲,練習全身力量和腿部的爆發力。
其實,他是要等劉嘉滿出來,問問要賬的情況。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每個月能不能按時發工資。
他也一直提心吊膽,一旦閃電隊解散了他該怎麽辦?
一個奔五的人,也沒什麽大的發展了。
蘇燕琪來的時候和走的時候,他也都看見了。
因為他和二組的學員在東邊,蘇燕琪從西邊來的,也是從西邊走的,所以,他們沒碰麵。
其實,蘇燕琪根本就不關心閃電隊的事。
蘇燕琪走了不大一會兒,曲總他們的車也開走了。
過了一會兒,劉嘉滿帶著一組的三個學員出來了。
沒等劉嘉滿到跟前,秦慶榮就迎上去:
“小劉,姓曲的咋走了?給他錢了。”
劉嘉滿用不可思議的眼睛看著對方:
“老秦,你認為林隊長還能拿出錢來?你應該最了解他吧!”
“這個姓曲的每次來要錢都磨嘰起來沒完,今天這麽快就離開了,我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我看蘇燕琪來了,是不是送錢來了。”
“想得美,她是來要錢!隊長把給老爺子看病的錢拿出來用了,蘇燕琪氣壞了,追到這裏要錢,曲總看隊長真的沒錢,就拿出一千塊錢給了隊長,兩件事就這樣平息下來。”
秦慶榮笑笑:
“哈哈,還有這麽好的債主,要不到錢,還給錢!”
“曲總是有條件的,說我們隊翻身後,要為他的公司代言,欠的錢,就做代言費。”
秦慶榮歎了一聲:
“難啊。不過,做買賣的人,腦子都很會算!”
劉嘉滿拍拍張萌的頭,眼睛裏充盈著希望:
“老秦,創業哪有不難的,這些孩子就是我們的希望,我們把他們培養出來,我們閃電隊就會鹹魚翻身了!”
秦慶榮知道劉嘉滿重點指的是張萌、王蕾、吳義鋒這三個人,但他就是不看好這三個孩子,不禁搖搖頭:
“小劉,我執教十多年了,都是和孩子們打交道,最大的不過十七歲,最小的隻有四歲,我怎麽也算個行家。就像園丁看樹木一樣,我不是吹,一搭眼,就能看出哪棵小樹能成才,哪棵小樹會長成歪脖子樹!”
張萌聽出秦慶榮話裏的意思,很不服氣:
“秦教練,我才不會長成歪脖子樹,我要拿奧運冠軍!”
秦慶榮被氣笑了,無可奈何地說:
“小劉,看看你的學員,大人說話當啷就能插上一句,哪個奧運冠軍像他這個樣子!”
秦慶榮就差說張萌沒有教養了。
劉嘉滿哈哈大笑,他覺得應該和秦慶榮好好談談:
“張萌,你們三個過去跟一組訓練。”
“是!”
張萌、王蕾、吳義鋒答應一聲,就跑過去和一組學員做深蹲。
秦慶榮說:“你笑什麽?”
原來,劉嘉滿想起了他的三個小弟子,剛剛製服方臉漢子的過程:
“老秦,你不知道,曲總能夠妥協,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啥原因?”
“曲總帶來的兩個人,是從討債公司雇來的打手,他們準備把隊長帶走逼債,我和他們僵持起來,可是,一個打手抄起椅子要砸我,你猜這時發生了什麽?”
“你就說吧,我懶得動這個腦筋!”
劉嘉滿一邊笑著一邊說:
“王蕾第一個衝進來,一腳就把這個打手踹跪下了,張萌上前揪住這家夥的耳朵,吳義鋒撲上去,把這家夥按住。一個大漢就這樣被三個孩子給製服了!另一個打手就不敢動了,曲總的威風也就被殺下去了!”
秦慶榮一副鄙視的樣子:
“我可笑不出來!都說沒人要他們三個,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人都敢惹,慢慢都會成胡子了,小心他們也會收拾你!”
劉嘉滿說:“成什麽胡子!老秦,不會有你說的這麽嚴重,我覺得,短道速滑運動員,不能像綿羊一樣,應該像老虎,有股凶猛的勁頭,一上場,就帶著一股威武霸氣,震懾對手!”
“你這是啥觀點,我執教十多年,還沒見到哪個對手是被嚇住的。”
“你看韓國運動員,一個個都很凶猛,特別是他們在人數占優勢的時候,就搞狼群戰術,圍追堵截重點對手,不惜拉人,推人,撞人。我們中國運動員就沒少吃他們的虧,我和隊長都被他們犯過規,痛失金牌。而且,為了取得好成績,他們還常常發生內訌。”
秦慶榮不由感慨:
“這也是沒辦法,韓國短道速滑界就像我們的乒乓球一樣,強手林立,隨便提溜出來一個可能就是世界冠軍,國內選拔賽難度較大,誰都想能在世界大賽衝擊冠軍,內訌不可避免。”
“那你說,對付這樣的對手,我們的運動員是不是該有一種下山猛虎的氣勢!”
秦慶榮譏笑:
“小劉,我就擔心你養虎為患,你們二組這三位,是有一股虎勁,討債的打手都敢製服,這不是猛虎的虎,是缺心眼兒的虎。說心裏話,我看他們三個都哆嗦,惹不起,我能躲得起!”
看到秦慶榮害怕的樣子,劉嘉滿不由開心笑起來:
“老秦,你看著,我是怎麽給我們閃電隊培養出來三隻猛虎的!”
秦慶榮臉色有點兒發青,冷笑道:
“我看你是瘋了。走走走,去訓練你的猛虎吧!”
劉嘉滿說:“走吧,我們今天去南湖,你們去哪裏?”
秦慶榮想都沒想:“北湖!”
雖然一個隊,但畢竟是兩個組,存在著競爭,秦慶榮不想二組學到他的訓練方法。
……
所有人都離開了。
林誌鴻一個人孤孤單單坐在空空****的辦公室裏。
他將頭靠在破椅背上,閉上眼睛,滿臉疲憊。
他的身上,已經看不到當年那個叱吒冰場的世界冠軍的影子,那樣子,還不如工地搬磚的,可他內心燃著奧運冠軍之火,還燃著微弱的光。
回首往事,如果他不搞這個閃電隊,父親的病應該得到良好的治療,如果他不搞這個閃電隊,他的婚姻就不會陷入危機,蘇燕琪和他分居,如果他不搞這個閃電隊,他就不會為了錢而焦頭爛額,如果他不搞這個閃電隊,就不會失去很多親朋好友……
總而言之,這兩年多,他失去的太多太多。
有的時候,他也想過解散閃電隊,可他又覺得對不起劉嘉滿這個好兄弟,對不起閃電隊的這些孩子,他們都有奧運冠軍夢。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選擇了這條荊棘路,他隻能硬著頭皮走……
就這樣坐了許久,他真想時間就這樣靜止下去,好好睡上一覺。
一陣熟悉的咳嗽聲把他驚醒。
他站起來,看到父親拄著拐杖,緩慢向辦公室走來。
“爸,你咋來了?”
他跑出門,攙扶著父親。
“咳咳咳……”
盡管父親用圍脖把臉圍得嚴嚴實實,但也阻擋不住凜冽的寒風。
“爸,進屋!”
“咳咳咳……快去車站,你媳婦要去南方了。”
“啥時候走的?”
“她剛走我就來了!他扔下一千塊錢讓我治病,在我兜裏呢。”
林誌鴻把父親附近辦公室,在爐子裏加了點兒煤:
“爸,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車站看看!”
林誌鴻飛身就往車站跑。
他家和蘇燕琪家是老鄰居,兩個人青梅竹馬。
隻不過他喜歡體育,學了短道速滑,蘇燕琪不喜歡體育,考了大學。
但兩個人還是走到了一起。
這份感情,無比純真。
閃電隊辦公室到火車站三裏地,他一直跑到這過去,由於著急,他的帽子都跑丟了。
可還是晚了一步。
蘇燕琪乘坐的火車已經檢完票,駛出了站台。
他狠狠跺腳,在候車室躑躅很久,這才垂頭喪氣往回走。
天,下起了小雪,寒風如刀,風卷著雪粒灌進脖子裏,他渾然不覺,他的耳邊,斷斷續續響起刀郎的西海情歌——
自你離開以後,從此就丟了溫柔,等待在這雪山路漫長,聽寒風呼嘯依舊……風似刀割我的臉……可你跟隨那南歸的候鳥飛得那麽遠,愛像風箏斷了線,拉不住你許下的諾言……愛再難以續情緣,回不到我們的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