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落在戈壁灘的淚
當他們剛跑到門口，正看見趙所長和軍隊的一行人，正送將軍上車。
遠遠的，他們聽見將軍對趙永生說：“你們也不要有什麽壓力和負擔。查出問題，解決問題，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是！我們一定加派人員核查問題所在！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問題，向你匯報！”
等高將軍的車離開後，高峰和趙紅旗才跑了過去。
趙永生看著他們，表情嚴肅，雖然軍方高層並沒有表現出憤怒，但這二十年來，第一次投入的軍工研發竟然就這麽慘淡收場。
對於趙永生來說，不僅是對不起自己這些年的等待，也對不起505研究所上上下下五六百號人的艱辛付出！更對不起那些遠離城市，願意拖兒帶女陪著科研人員躲在高原偏遠小山坳裏的家屬們和孩子們。
“趙所長！”
“爸……所長！我們這是哪裏……”
“偏離目標30公裏！你們先回去！……晚上，我們505研究所的人員開會！”說著，就和隨著軍方的人再次邁入了那扇他們無法進入的大門之內。
戈壁灘上的人陸陸續續回來。
這一天的食堂，格外的安靜，甚至連咀嚼飯菜的聲音都沒有。所有人都在克製著自己發出任何動靜，就像被人看穿自己內心的悲傷！
直到飯菜都收了，高峰也沒有見到沈鴻飛和李一鑫兩個主任回來，便邀著趙紅旗和鄧光明往基地的附近找找看。
盡管已入初夏，但在西北戈壁灘上的夜晚還是夜涼如水。一輪皓月當空，明朗地照在廣闊的戈壁灘上。
如果不是白天失敗的靶試，這種情況下，一定會讓高峰和趙紅旗興奮到可以飆幾首詩。
可如今，他們手裏提著幾個饅頭，卻是來找人的。
雖然大家都是研究所的人，因為2號的脫靶，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打擊和壓力。但沈鴻飛和李一鑫作為部門負責人，他們除了壓力，更多的，還有自責的情緒。
“啊呀！”趙紅旗突然被什麽東西絆倒。軟軟的，爬起來一看，竟然是一個人！
這人用軍大衣蓋住自己的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戈壁灘上。如果不是趴下來近看，還以為是一塊大石頭！
趙紅旗馬上停住腳，環顧四周，就在不遠的地方，也躺著一個！
看來，這兩位主任，都在這裏‘躺屍’了！
趙紅旗蹲下去，想拉開這大衣看看是誰！誰知道對方卻努力地護著蓋頭的大衣，不準他拉開。
“滾蛋！”這是李一鑫的聲音！
“李主任！你起來吃點東西吧。”高峰蹲下來輕聲說道。
趙紅旗則走向另一個身邊：“鴻飛大哥，你也吃點！”
“東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你們得跟著我們一起走。剛才趙所長說了，等他們和基地軍方的開會之後，我們還要接著開！剛才出來的時候，已經接到通知了：晚上9點半，505所有人員全部參會！”高峰耐心地勸導著李一鑫和沈鴻飛。
李一鑫一聽，立馬撐開軍大衣，露出個臉來：“現在幾點了？”
“快9點了！”
“來，那就整兩口！”李一鑫向高峰伸出手去，接過饅頭，大口啃了起來！
一旁的沈鴻飛則默默站了起來，沉默著，向基地的方向走去！仿佛身邊這三個人，和他沒半點關係。
趙紅旗拿著饅頭追了上去：“鴻飛哥，好歹吃點！等下開會，還不知道開到什麽時候呢！看著這架勢啊，這會短不了！”
沈鴻飛，還是一言不發，繼續埋頭向前走去！
“鴻飛大哥，我們都難受！我爸就更難受了……”
“你爸？你爸是……趙所長？”沈鴻飛被趙紅旗的話雷到了。自從他被研究所三番五次從深圳請了回來之後，便安心於自己的科研工作，從來沒有關注到這些事。
盡管他也聽過趙紅旗是主動從上海通信研究院出來的，當時還覺得這年輕就一個二愣子。主動放棄高薪工作，跑去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沒想到，這是子承父業的典範。
想到這，沈鴻飛不由地笑了起來。
“鴻飛大哥你笑什麽？”
“你爸，可真是個好爸啊！他沒完成的理想，拉著你替他完成……”
“這，這，不關我爸的事。是我自己要求來505研究所的。我從小在這院裏長大，對這裏有感情……？”
沈鴻飛低著頭走得很快，好一陣，才後知後覺似地回答了一個“噢”然後又陷入沉默之中。
眼看著就看到基地的路燈了，沈鴻飛突然說道：“我其實，是為自己難過？”
“啊？”趙紅旗有點不太明白！
“我本不想回505研究所！留在深圳華中公司，不香嗎？但我有保密協議在前，我拒絕了幾次，所裏把國安都派上了。我不得不回來！”
“嗯。我有所耳聞……”
“回來就回來吧！研究所還給我老婆安排了一個編製！待我也算仁至義盡，於是我就想啊：那就好好幹吧……”
“嗯，嗯，我們都看在眼裏的。都明白的。”
“可今天！今天卻……我……”沈鴻飛竟然一下子，就沒法克製自己緊崩的情緒，無聲的雙手捂住臉頰！幾滴苦澀的淚水滑過嘴角滴落在這茫茫的戈壁灘上。沒有人看見。
一個越是自命不凡、越是自負的人，在麵對挫折的時候，內心的承受力其實是要比一般普通人要低的。
對於沈鴻飛來說，更是如此！
他無法接受失敗。即便是現在還沒有知道到底是什麽環節出了差錯的情況下，對於沈鴻飛這樣的人來說，脫靶，就是失敗！就是失敗的自己！
他沒辦法從這其中抽離出來！
“鴻飛大哥，我剛才和高峰都聽到了，高將軍讓我們研究所的科研人員，不要有太多的壓力和負擔。認真核查，找出問題，解決問題，我們的垂直發射還是得到了肯定的！”
“嗯！”沈鴻飛自然知道這紅箭I-11的垂直發射模式，從科研的理論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點，從1號導彈精準打中飛行目標，就足以說明他們的科研是正確的。
而2號導彈的脫靶，極有可能是某個環節的問題。但從科研的角度來說，核查就等於清零！一切從頭開始！
這不是失敗，又是什麽？所以，沈鴻飛還是滿臉憂慮地走進了基地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