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幕

這時局長帶著我們進行了宣誓,這表示這場發布會的落幕:

“國旗在上,警察一言一行,點汙金色的盾牌……”

家屬席開始蠢蠢欲動,大家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她也不例外。

“……為了神聖的使命,為了犧牲的戰友;中國警察,寧願清貧,永不貪贓……”

家屬們開始起身,相互攙扶著往外走,她低著頭,轉身跟著人群慢慢向外挪動。

“……以我廉潔,守護正義。從警一日,清廉終生!”

掌聲四起,久而未歇。她跟著人群走到門口止步,像擠不出去的尷尬人們一樣,木著臉鼓掌。

我不著痕跡地打了個手勢,我們三人同時起身鞠躬,準備開始行動。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就是他!他就是劉洋案的嫌疑人!”

聞聲而動的記者們立馬一擁而上,將我們三人團團圍住動彈不得,長槍短炮堵在嘴邊,要我給個解釋。

我們仨頓時感到不妙,而門口的她像是看到了一場天大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弧度,鼓掌鼓得更起勁了。

掌聲埋沒在記者的喋喋不休和快門聲中,卻在我耳邊十分清晰。不知是因為被逼到惱羞成怒,那時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

劉芳,她就是劉芳!鄭坤沒死,他們肯定就是幕後真凶!

我一定要抓住她!

然而此時的女人早已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再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劉芳出了發布會大廳,沒走兩步便被一個帶著墨鏡的大漢用麻袋套了頭,她明顯被嚇了一跳,奇怪的是她並不掙紮,輕撫著胸前的萱草花,順從地跟著大漢走到了地下停車場裏停著的一輛黑車旁。

車門拉開,劉芳被大漢推搡著丟了進去。後座已經坐著一個男人了。

開門那一瞬間的光從男人臉上劃過,一道長疤即使過了這麽久也仍然觸目驚心。

車內一時無語。劉芳沒有看男人一眼,自顧自地打理著帽子和胸口的花。

男人沉默半晌後方才開口:“你太冒失了。”

劉芳依舊沒有說話,她把胸口的萱草花摘了下來,置於鼻下輕嗅,複湊在眼前端詳,兩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麽,嘴角滿滿**出一抹苦澀的笑。

男人此時有些惱怒,他坐直身子一把扯過女人手中的花,狠狠地丟在腳下,朝著女人低吼:

“你以為你和我做的這些事都天衣無縫嗎?嗯?那群警察已經發現了小雨墳前的花,你還帶著它去新聞發布會!你是存了心思要我們下去陪小雨嗎?啊!”

劉芳聽到女兒的名字,空洞的雙目又湧出大量的淚水,她直勾勾地看著鄭坤,任由眼淚從臉頰滑落。

鄭坤看到她這副模樣,終是不忍地替她拂去眼淚,帶入懷中,像年輕時無數次做的一樣,哄孩子一樣地輕拍女人的後背,喃喃道:

“乖,乖,不哭,咱們已經為小雨報仇了,坤哥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坤哥在佛羅裏達買了一套小房子,我們還會有孩子,還會有的……”

小雨出事之後,劉芳每天除了報仇之外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包括年少時的愛情和不再年少的他。

劉芳又何嚐不知他的為難,隻是一想到將離開小雨,就好像有人剖開她的胸口,將她本就枯萎的心再度捏緊到窒息,像數年前看到她遍體鱗傷的寶貝一樣。

那天是場大雨,衝散了所有的證據,帶走了她的女兒,和她所有的感情。

然而那群愚蠢的警察,竟然那麽輕易地放過了那三個凶手。

她的女兒明明是被他們虐殺的啊!

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是那麽愚蠢。

如今大仇得報,她應該試著放下一切,陪他好好開始新的生活。

突然有人有規律地敲了敲窗戶,一車子的大漢齊刷刷繃緊了身子,男人沉聲對司機吩咐:“牛二,開車。”

牛二撓了撓胳肢窩,不著痕跡地取下藏在那裏的針孔攝像頭,悄悄地挪進了嘴裏。

他順從地發車,駛離停車場。

就在他們將進入第一個攝像頭之際,整棟樓破敗的配電箱突然斷了路。

而等師傅吭哧吭哧修完之後,原本的停車位上幹淨得連車轍印都沒留下,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然後他們讓我停車,一悶棍給我敲暈了,又好像開了一段路,就給我丟路邊了,幸好沒發現攝像頭,我給它藏舌頭底下的。”

說到這兒,牛二倒頗有些得意。

當初讓牛二試著進入集團內部,沒想到這麽快他就能給鄭坤開車。

不過這個鄭坤倒是真的謹慎得很,哪怕現在我們手上有了這份錄音視頻,抓不到他,那對連環殺人案不僅一點幫助沒有,還會成為整個刑警生涯的敗筆。

我和韓強說:“還是先將進出路口管製起來,他們不會拖很久。”

韓強點點頭,皺了皺眉又開口:“我有個想法也許……”

我笑著搖了搖頭,對他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太危險了,交警大隊長應該去幹那些我們都不會的活。”

韓強聞言不禁咧嘴一笑,起身拍了拍我的肩,隨後走出了門。

我和韓強這麽多年搭配,早已有了默契,一個眼神我們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麽。

而一旁的牛二倒是懵逼得很,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對我說:

“隊長,我這傷算工傷吧,記得給我卡上多打點錢哈。”

然後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走出門了。

盧東枕著小臂,嬉皮笑臉地對我說

“特地清場留下我,怎麽,有安排?程大隊長~”

我被他的陰陽怪氣惡心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直接一腳過去,一本正經地說,

“把你這騷包的樣子收一收,起來幹活!”

能引出鄭坤和劉芳的,隻剩下一個還沒死透的方斌了。

當年鄭坤和劉芳沒能一擊擊斃方斌,反而讓他苟活至今。

我們找到了方斌,起初他百般不肯。

於是笑嘻嘻的盧東上場,將他“友好”地請進車裏,車身經過劇烈搖晃之後終於停下來了。

盧東率先拉開門蹦下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得意地朝我一揚下巴:“搞定了,帶他去醫院吧。”過了一會,鼻青臉腫的方斌一瘸一拐地下了車,一邊捂著嘴一邊眼含熱淚地對我點點頭。此情此景,真是男默女淚。我好意提醒盧東:“警察不能對人民群眾動武。”

盧東這樣子,要是被有心人拍下來那可真的算是大事了,指不定又要領處分。

我心裏不禁為他捏了把汗。

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扯了扯身上的便衣:“什麽警察,我是找方斌喝酒的朋友,他那傷是喝多了自己磕的!”

聞言,我更加沉默了。

盧東這一操作行雲流水,無他,唯手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