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坦白
這句話該怎麽回答呢？
溫靈一時間沉默下來，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路澤的問題。
以男主的聰慧程度，其實他早就應該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了，隻不過因為懂事，他從來沒有提起來讓自己為難。
溫靈因為緊張，雙手攪著自己的衣擺，內心糾結著是否要告訴路澤真相。
路澤淡淡笑起來，頗為善解人意，“無妨，姐姐若是不想提，我便不問了。”
溫靈一愣，抬頭看向男主，後者的臉上帶著溫柔平和的笑意，然而那雙黝黑如夜幕的眸子卻藏著淺淺的黯澀與頹然。
路澤總是這樣，明明年紀極小，卻懂事得仿佛大人一般，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裏，默默地自己承擔一切。
“路澤......”溫靈的內心不可避免地溫柔下來，她在心裏歎了口氣，雙手握住路澤垂落在身側的手，用著輕柔但不容置疑的力道將他攥得緊緊的手給掰開。
那隻手在經常握劍的地方留著厚厚的繭子，此時掌心已經被掐得留下了四個通紅的指甲印。
溫靈用靈力治療好了那裏的掐痕，歎息道：“怎麽能傷害自己呢。”
她為什麽現在才發現，男主的內心其實一直都很沒有安全感。
不，其實她早就發現了，隻不過因為自己未來可能會死在男主的手中，所以裝作看不見罷了。
路澤抿起唇來，雙眸低垂，卻第一次將自己的手從溫靈手中抽出來，背在身後，“溫靈，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樣了。”
“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你在傷害自己。”溫靈拉著路澤的手臂又朝自己這裏拽了一下，直到對方完全的站在麵前。
她抬起臉來，仰頭看著路澤。
後者立刻半蹲下來，低聲說道：“仰頭會累的，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仰頭......會累的，但是路澤你蹲下以後，不也一樣需要稍微仰著頭嘛。
溫靈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感動於男主的溫柔體貼，細致入微，又憐惜對方明明經曆過那麽多不堪的往事，卻還是願意為別人考慮周全。
相比之下，她就顯得太自私，太冷漠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了自己考慮，覺得這是本小說的世界就忽略了男主的真實感受，這樣的她，還談什麽拯救男主，拯救自己呢？
明明從她進入這個世界、破壞書中劇情的時候，這些人就不再按照劇本既定的路線行走，變成新的、活生生的人了啊。
“路澤......”溫靈咬了咬嘴唇，決定和路澤攤牌。
她將手搭在路澤的肩膀上，隨後兩人再度回到了天道空間。
這空間一如既往的純白無瑕，處處充盈著濃鬱到實質化的靈氣，雖然聖潔華麗，卻因為太過幹淨而沒有溫度感。
“姐姐為何又帶我來到這裏了？”路澤不解地看著重新變成大人形態的天道本身，她正用一種極為愧疚的表情看著自己。
路澤想了想，應該是自己之前表現出的難過和脆弱騙過了對方。
溫靈一直都很好騙，心裏想什麽也會很明白地表現在臉上。
“路澤，我有事情要和你坦白。”溫靈下定了決心後，就變得直白起來了，“其實我就是問靈大陸的天道！”
......
空氣詭異地沉默了片刻，路澤眨了眨眼，裝出一副沒聽明白的表情，茫然道：“姐姐你在說什麽？”
“我是問靈大陸的天道，就是天道法則。”溫靈又解釋了一遍，萬事開頭難，鼓起勇氣說出來以後，之後的解釋就輕鬆多了。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麽能操控天上星辰嘛，因為我是天道，所以這世間萬物，我都可以控製。”
路澤久久地沉默著，用一種溫靈看不明白的眼神看著溫靈，那眼神裏有複雜、意外，很多很多情緒，但最後都被他收了起來。
“我說過了，姐姐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路澤仍舊是不信的。
他這樣的表現已經算好了。
要是拉住隨便一個修者說‘我是天道’，對方不狠狠地揍過來就算客氣的了，最禮貌的都要罵一聲癡人說夢，要是遇到脾氣暴的，打死都是活該。
溫靈委屈，“可我真是天道，這裏是天道空間，這裏的池水是再生池、這棵樹是天命樹，而我就是天道。”
她繼承了天道不知幾萬、幾十萬年的記憶，卻仍是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就是天道。
“可天道不是世間無形的規則嗎？”路澤看她急得都要哭了，一臉委屈的樣子，不由心中發笑，但麵上，他仍舊保持著疑惑的樣子。
溫靈嘴一撇，她也知道天道應該是無形的東西，在所有人的認知中，天道都應該是無形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變成這樣了。”溫靈破罐子破摔地掐了掐自己的臉。
“就是很突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記憶裏過了太多太多年，大多數時候我都在睡覺，任由世界自己發展，結果有一次睡醒以後，就變成人形了。”
這些都是天道的記憶，溫靈是根據自己繼承的記憶說出來的。
這個天道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沉睡狀態，偶爾睜開眼看看人界的情況。
隻不過由於它對時間沒什麽概念，有時候看一會，也足夠人類度過幾百年的時間了。
路澤歪了下頭，抓住了話語裏的重點，“你說天道一直在睡覺？”
“對啊對啊，天道不怎麽插手人類的事情，隻是偶爾會看一眼。”
溫靈歎了口氣，“事實上，天道無法通過自己改變人類的命運軌跡。”
要不然，男主你早就死掉了。
路澤有些驚訝，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驚訝。
天道在說什麽？
她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無法改變人類的命運軌跡？
路澤能分辨的清楚，溫靈是否在說謊，這個人不會說謊，她要是演技精湛到連自己都能騙過去，那路澤也認栽。
但如果溫靈沒有撒謊......
那路澤上一世所經曆的磨難與痛苦都和天道無關。
“作為天道，我沒辦法創造生靈、也沒辦法憑空創造充滿靈力的法器和丹藥，雖然天道聽起來很厲害，但實際上我沒有化形前能做的，就隻有睡覺和觀察。”
溫靈還在一股腦地解釋著自己的憋屈和無辜，路澤的思緒卻已經開始翻江倒海了。
他還記得上一世自己踏碎天道空間，來到這裏的時候。
他手握長劍，渾身都是因為渡劫所受的傷，血順著衣服碎片嘀嗒落下，將這片純白而聖潔的地方沾染上了肮髒的血汙。
天道隻靜靜地纏繞在天命樹的枝杈上，那是一條散發著盈盈溫暖的、充滿金色光芒的鎖鏈，鎖鏈上刻畫著數不清、看不懂的文字。
路澤很驚訝，見到自己如此來者不善的模樣，天道卻仍舊靜靜地纏繞在那裏，像是死物般溫順乖巧。
他當時以為天道不屑於和自己戰鬥，認為天道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擊殺他。
然而他心中的仇恨和怨念已經讓他無法冷靜地思考，他恨透了天道、恨透了自己所經曆的一切。
他來到懸掛天道的天命樹旁，抓住了那條溫暖的鎖鏈。
靈力瞬間充盈，身上的傷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路澤也輕而易舉的掙斷了鎖鏈，伴隨著啪啦的一聲響，手中的鎖鏈在頃刻間化成了靡粉，同時法則的力量也纏繞上了他的手指。
金色符文遍布全身，他代替了天道，成為問靈大陸新的天道。
現在想想，確實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路澤眼神複雜地看著溫靈，也就是說......他上一世撕扯拉斷的就是不知何原因，沒有化形的溫靈嗎？
“姐姐......”路澤的聲音有些低啞，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像是將胸腔裏所有的怨氣全部吐出了一樣。
溫靈停下了自己的抱怨聲，雙目看向路澤，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把男主給晾到了一邊，立刻笑著補救道：“嗯，我在呢。”
“我相信姐姐的話了。”路澤也笑起來，“姐姐是天道，原來如此，這樣的答案確實解答了我心裏的很多疑問。”
“你真的信了，不是哄我的？”
“當然不是，其實我第一次見姐姐，就覺得姐姐這麽漂亮，肯定不是尋常人。”路澤臉上一紅，說話聲越來越小。
溫靈一愣，突然笑起來，仗著自己現在是大人的模樣了，調笑道：“看來澤兒是害羞了啊。”
澤兒這個稱呼，以前隻有路澤的母親這樣喊，現在溫靈突然喊了一句，讓路澤的耳朵都跟著紅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被天道比下去，“如果姐姐喜歡這麽叫的話，那我可以也這樣喊姐姐嗎？”
“啊？”溫靈又是一愣，繼而反應起自己剛才是如何喊路澤的，不由幹笑兩聲，“哈哈，我剛才......呃......”
路澤充滿期待的看著溫靈。
溫靈深吸口氣，還是抵製住了眼神攻擊，堅定拒絕道：“不行不行，這稱呼是很親近的人才能叫的，你長大以後會遇到很喜歡的人，到那時候，再這樣喊她吧。”
“但姐姐也是我親近之人，而且剛才你也這麽喊我了啊。”
路澤委屈起來，“除了母親，姐姐是我最親近的人了，難道也不能這麽叫嗎？”
“呃，當然不行，你要為了未來自己喜歡的女孩考慮呀，叫姐姐的名字就算了，怎麽能再叫的那麽親密呢。”
“......我知道了。”路澤垮下肩膀，這副可憐的模樣也沒有打動溫靈冰涼堅毅的內心。
他想，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沒用的，年紀擺在這裏，他也不可能說出自己的內心其實已經是個好幾百歲的大人這件事，於是隻能先忍耐下來。
反正隻要把天道牢牢握在手中，那麽未來肯定是可以預見的，他總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她。
......
第二天便是內門選拔大賽之後幾名的比賽，比起昨日的熱鬧，今天看台上的人就少了很多。
溫靈和路澤還保持著在一門山峰鮮少外出的習慣。
路澤在修煉，溫靈則在研究昨日金瀾國皇帝答應給她的中品防禦法器隕星虹瑕珠，她打算研究研究，明天送給路澤當防身法器。
隕星紅瑕珠是一顆赤紅色的珠子，裏麵有金色的碎屑不斷閃動著光芒。
根據將獎品送來的侍從解釋，將靈力灌輸進去，這顆珠子所釋放的防禦結界可以抵擋元嬰初期修者的全力一擊，但第二擊或者修為再高一些，就會碎裂無法使用了。
而以嵐滄的修為，是沒辦法打破這顆珠子的防禦的，隻不過珠子用一次就需要冷卻一刻鍾的時間。
溫靈將自己的力量輸送進珠子裏，珠子中的金色碎屑更亮了些，她能做到的就是改造一下法器的內部，將原本的冷卻時間縮短一些。
聽到外麵傳來的腳步聲，溫靈收起珠子，抬頭看去，隻見薑喜兒與孔黎明近乎是逃命般的跑了過來。
她覺得奇怪，問道：“師兄師姐，你們這是......”
“別提了，太可怕了。”薑喜兒擺擺手，心有餘悸。
“發生了什麽？”溫靈站起身，“今日不是內門弟子的剩餘比賽嘛。”
孔黎明搖著頭，一個溫和儒雅的師兄形象**然無存，隻剩下滿身的狼狽。
“唉，師妹你別提了，昨日路澤與嵐滄的約戰，今日已經在宗門各處傳開了，他們見到我倆，立刻圍了上來。”
“還有啊，昨日你有沒有外出觀星，很多人說天空中星辰組成了清晰可見的路澤二字，似乎是天道降下了某種天意，隻不過還沒有人參悟罷了。”
啊這......
溫靈搖搖頭，僵硬回答：“不，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沒有、沒有看到天上的星星。”
“可惜了，今日除了裁判長老外，其他長老和金瀾國皇室都在大殿裏商討這件事呢，說不定等明日比賽結束，就會把路澤帶去問話。”
“這、這樣啊......”溫靈昨晚就被路澤提醒過這件事，所以接受的倒是很快。
現在如果有著皇室的庇護，對現階段的他們來說，是一件極大的好事。
在天道沒有表明這個提示是好是壞之前，大陸上的所有人都不敢隨意對路澤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