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討價還價

靖王李錦,自打破了這案子,原先說好的飯錢他出,竟閉口不提了。

他是不要緊,但金舒就不一樣了。

上門催債的已經堵了老宅的門,她隻收拾出來了幾樣必須的生活品,就帶著金榮,暫且借住在了劉承安的府裏。

眼下是標準的身無分文,兩袖清風。就連這幾日吃的喝的,也都全仰仗劉夫人抬愛。

她瞧著眼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隻說案情不提錢,心中焦急,扯著衣角皺著眉頭。

“案子也已經破了,本王也差不多要啟程離開了。”李錦眼角的餘光瞧著金舒,笑眯眯地端著茶盞,輕輕吹了一口浮沫。

“下官多謝王爺出手,才能如此迅速地破案啊!”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捧了半天,就是不打算提錢的事情。

金舒急了,插嘴道:“王爺,您這麽快就要走啊?”

李錦挑眉,睨著她急切的模樣,反問:“不然呢?”

“您就不……多遊山玩水幾日?”聞言,金舒心情十分,她琢磨了半晌,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自己先開口。

她這點小算盤,李錦看在眼裏,心如明鏡。

他歎一口氣,裝傻充愣:“不了,就遊玩了半日,就遊出來一具女屍,多轉兩日,本王怕劉大人吃不消。”

“哎呀,殿下說的是哪裏話,若是遊山玩水,我們定州可是大有可玩啊!”

金舒服了,欠錢的倒成了大爺了。

再加上劉承安怕得罪靖王,還幫著他打圓場。

這一個裝傻,一個充愣,總之就不打算提銀子的事情。

金舒歪了下嘴,索性豁出去了,上前小半步,直接指責:“殿下言而無信!”

劉承安愣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轉過眼,看著笑意淡了幾分的李錦。

“哦?”李錦抬眸,注視著金舒的麵頰,“金先生何出此言?”

“殿下分明說過,若是破案,那頓飯錢殿下出,可有此事?”

“有。”

“那殿下,便是言而無信的……”金舒嘴巴裏,小人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可瞧著李錦的眼神,還是硬生生咽了回了。

“小人有弟弟要養活,且下月就要去學堂讀書,先生那裏還催著交銀子。”她抿嘴。

“結果現下催債的人,已經把小人的祖宅都給收了,別說是弟弟讀書學習的錢了,小人現在連吃飯都是劉大人賒的銀子。”

“殿下若是言而有信,就當履行您說的話,把這飯錢結了,好讓小人去把宅子贖回來,給弟弟交上學費。”

屋裏格外的安靜。

劉承安心頭怦怦直跳,緊抿著雙唇,掃一眼身旁的李錦,生怕金舒這孩子,拍了老虎的屁股。

結果,李錦倒好,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端著那杯茶盞,悠悠地品了一口又一口。

“本王確實說了,人抓到了,飯錢我出。”他輕笑,將茶盞放下,就那麽看著金舒的神情由詫異,變為欣喜。

而後,當頭潑一盆冷水,將她澆了個透徹:“隻是本王,沒說要一次性結清吧?”

金舒臉上一僵:“這……王爺若是不一次性結清,小人的宅子怎麽辦?榮兒讀書怎麽辦?”

書房,香爐裏青煙直上,院子中桃花盛放。

李錦一臉了然,連連點頭,樣子十分欠揍。

他“唰”的一聲揮開了扇子,一本正經道:“金先生不要急,不妨先聽聽本王的提議。”

李錦勾唇笑起,將這些天早就準備好的一盤“大菜”,端到了金舒的麵前。

“本王覺得,金榮天資聰穎,在定州這小地方,實在是耽誤。所以他讀書一事,先生不妨考慮送到京城名士的私塾去。”

李錦知道她格外重視這個弟弟,便先拋出一個餌子來,然後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又言:

“先生這般才學,留在這定州府,也委實屈才,不妨隨本王去京城,拜學到大仵作手裏……”

一聽要去京城六扇門,劉承安的反應比金舒還大,馬上擺手:“使不得!”

這去了六扇門,是要驗明正身的,這女兒家的事情,一準就暴露了!

到時候,金舒和他劉承安的項上人頭,全都不保啊!

隻是劉承安的話還沒說完,李錦一臉嫌棄地合上扇子,啪的一聲敲了劉承安搖擺的手背一下:“是去拜師學藝,學,學藝!”

“啊?學藝啊?”劉承安一臉詫異,稍稍轉頭,瞧了一眼金舒,“這……”

李錦故意抬著眉毛,略帶輕蔑道:“就金先生這個豆芽菜一樣的身板,進來就是拖後腿的,誰要啊。”

這一唱一和,一來一回,看的金舒眉頭緊皺。

繞了一個大圈,仍舊沒提銀子的事兒。

“咳咳。”李錦頓了頓,這才笑眯眯的切入主題,“若先生接受這個提議,那飯錢就勻到月俸裏,按月支付給先生。若是不接受……”

金舒站在那,等了半晌都沒聽到下半句話。

她理解了。

這意思是,若不接受,大概率就是要自己想辦法了。

她咬牙切齒,心裏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是真沒想到,這紈絝王爺,居然還分期付款。

瞅著她不肯鬆口,李錦搖著扇子,想到她的顧慮,便眼眸一轉,又多說了一句:

“六扇門內,有個極其特殊的小分支,進去的人都是本王欽點,不受六扇門審核的製約……”

他注視著金舒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金先生若是同意,日後便是直接聽命於本王的。”

“沒有我的口諭或者手書,誰喚你出活,你都可以不答應,誰讓你做你不想做的,你都可以拒絕。”

這已經是李錦能夠為她提供的,最大限度的保護了。

條件確實已經十分誘人。

金舒皺著眉頭,看一眼臉上寫滿擔心的劉承安。

這些年承蒙他的關照,金舒心裏感激,可是時間久了,這種關照帶給劉家的風險與日俱增。

若是能有李錦方才說的那個特權,能得他的庇佑,自己再小心謹慎一些……

就算日後有那麽一天身份暴露,也可以不連累劉家上下十幾口。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劉承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能為那已故的老友做的事,也就到今日為止了。

但劉承安沒想到,金舒沉默了半晌,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王爺要是分期付款的話,可以是可以,但是……這筆錢要是放到錢莊,那我每月是要收六厘的利息的。”

劉承安驚了。

李錦也驚了。

就連一直站在李錦身後,一言不發的周正也瞪大了眼。

放眼大魏,能在這種處境下還跟他家王爺談生意的,眼前這是獨一個啊!

“呐……王爺沒說清楚要分期支付,欺瞞在先,再加上京城物價本就昂貴,我又沒個熟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吃穿用住,一切都得重新辦置,這沒有七厘的利息,不行。”

書房裏的氣氛格外詭異,做了這麽多年的王爺的李錦,還是頭一回遇上這麽討價還價的家夥。

半晌,他抿了抿嘴,十分佩服地點頭:

“八厘,我給先生每月八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