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醋了!

李錦因為夜裏的鬧劇,沒睡好,心情著實不佳。

昨夜,他被楊安這個昏官,安排了一場堪稱奇葩的鴻門宴。

宴席上歌舞聲樂,煙花表演,一樣都不落下。

楊安的意圖實在太明顯。

領舞的姑娘穿得華美精致,其他的都一身素衣,擺明了眾星拱月。

可李錦這麽多年,也不是吃素長大的,歌舞上投懷送抱自然是沒能成功。

於是,楊安換了策略。

李錦夜裏看書斟茶是那個姑娘,香爐添料是那個姑娘,點燈鋪床也還是那個姑娘。

這誰敢睡啊!

更絕的是,後半夜,楊安見他如石頭般不為所動,竟讓他女兒半夜爬上屋頂,靠著一節綢緞,從屋頂玩什麽空降。

要不是李錦根本沒睡,料到還有後續,這姑娘怕是要被周正當成刺客給戳成篩子。

要不是非不得已,李錦絕不可能跑到金舒的房裏睡下。

女扮男裝扮的再像,那也是個姑娘家。

他此時倒是挺慶幸,慶幸金舒的扮相近乎完美,未曾有人起疑,這樣昨夜一事,也不至於落人把柄。

但,看著金舒和周正說悄悄話的模樣,不知為何,李錦就是覺得紮眼。

將她帶出定州的人是他靖王李錦,要感謝,要走得近一些,也當是同他近一些才對,怎麽就跟周正成了好哥們了?

被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此刻的周正也很懵。

李錦問他是不是心儀,周正心裏清楚。

那不是心儀,是敬佩,能給王爺提供助力的能人誌士,他都敬佩。

但見李錦一副不聽到回答不罷休的神態,周正抿了下嘴,拱手道:“屬下有話要說,若是冒犯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院門口,一株茶花開得正旺。披著白裘,身姿挺拔的李錦,見金舒已經回屋,才悠悠開口:“講。”

周正深吸一口氣,十分誠懇:“王爺,兩個男子同睡,若是不解釋清楚,屬下怕金先生會落下陰影。還記得劉大人曾說過,金先生習慣上有偏執,格外反感與人同住。王爺好不容易才得此賢才,當小心維護拉攏才是。”

兩個人,黑白相對。

腳下是青石板的路,身旁是白牆灰瓦,耳邊陣陣鳥鳴,眼前落花片片,頭頂藍天白雲,身沐朝陽金光。

半晌,李錦喉結上下一滾,什麽也沒說,什麽也都說不出來了。

這話挑不出毛病來,他服了。

晌午,陽光正盛,金舒站在案發的院子口,瞧著破落的門,思考著昨日得到的線索。

大門正對著埋屍的蘿卜坑,若非這院子是個荒蕪的孤院,那露著半條腿和半隻腳的屍體,早就被人發現了。

想到這,她恍然大悟,驚呼:“原來如此!”

“看來你也發現了。”李錦上前兩步,麵色不佳,笑意全無。

他身後,被楊安打得麵目全非的瞎子,拖遝著腳步,腳上鐐銬嘩嘩作響,驚得麻雀拍翅而過。

李錦鼻腔裏出一口帶怒的氣,徑直往前。金舒老老實實地跟在他身後,手裏拿著昨夜寫好的護本,一起進了院子。

凶手是誰,其實一開始就已經有很明確的線索了。

這是個典型的鄉村小院,一麵帶門的柵欄,三麵各有一間房子,中間環起一個不大的院落。

而那個蘿卜坑,幾乎就在院子的正中,被捕快挖開之後,深約三十公分,還能找到殘留的蘿卜和白菜。

除了瞎子,是不會有人能將埋屍地點選在如此容易暴露的位置,也隻有瞎子,才會在埋屍體的時候,少埋進去半條腿和半隻腳。

在這不大的院子裏,金舒走了半圈,就找到了那塊嵌在地上,露出半個圓潤的身型,上麵仍然能看到血跡的石頭。

但除此之外,整個院子在二十多日的風吹日曬裏,已經沒了別的痕跡。

“本座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院子裏,李錦站在蘿卜坑邊上。

他話是衝著瞎子問的,目光卻落在金舒的身上。

此時的瞎子正被兩個捕快按著,跪在他的麵前。

“你平日居住的房間是哪一間?”李錦道。

瞎子怔愣了片刻,豎著耳朵仿佛在聽著什麽,半晌抬手,指著金舒的方向:“那間。”

“確定?”

“確定,小人雖然看不見,但方向感極佳。”說完,他嘿嘿一笑。

言語間,周正已經將門上的明鎖打開。

金舒回頭,屋內一股糟氣噴湧而出,熏得她直皺眉。

所有的物件,都攤開擺在地上,四麵就隻有一扇朝著院子的窗戶,能透進些許陽光。

她剛要進去,李錦卻喚了她一聲:“且慢。”他上前,站在門口,將袖口綁緊。

之後蹲在地上,側著頭,借著微弱的光芒,注視著屋子的地麵。

果然,因為是瞎子,所以沒有灑掃的能力。

地麵上掙紮打鬥留下的痕跡,雖然被破壞了一部分,但絕大多數,依然保留完好。

角落上的手印,牆麵帶血的抓痕,以及淩亂不堪,混雜疊加在一起的足跡,都在向李錦展示一個衝突劇烈的打鬥現場。

他起身,回眸望著瞎子,單刀直入的問:“你和他在這裏打過幾次?”

瞎子突然搖頭:“沒有!他不是我殺的,我沒跟他打過!我一個瞎子,怎麽跟他打架啊!是隔壁的跛子買凶殺人,打死的!”

聞言,李錦微微眯眼:“死者經常拿你碗裏的錢,經常毆打你,可有此事?”

他給了金舒一個眼神,示意她可以進去了。

瞎子聽到李錦這麽說,手攥著衣角,額頭滲出汗水,半天才點了下頭:“是這樣的。”

李錦不慌不忙,站在門前,娓娓道來:

“那日,你和被害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大打出手。因為他經常偷拿你的錢,又經常對你拳打腳踢,所以你當時動了殺心。”

他邊說,目光邊注視著瞎子的神情,看著他麵頰上,從詫異變成驚恐。

“你們一路扭打,打到院子裏,他腳下一滑,頭部磕在石頭上。趁這個機會,你拿出繩子,勒住他的脖子,將他壓在身下,活活勒死。”

李錦勾唇笑起,唰的一聲甩開了扇子,那陌生卻充滿威嚴的動靜,讓跪在那的瞎子渾身一顫。

瞎子不言,李錦不問,他就這麽拿著扇子一下一下搖著,居高臨下的等著瞎子開口。

李錦知道,真相就是他說的那樣。

瞎子麵頰上的神色,逐漸因為心虛而變得蒼白,因為恐懼而變得扭曲。

他的內心,正在一點一點的坍塌。

不到半刻鍾的功夫,金舒拿著粗細長短都剛剛好的繩,從屋裏出來。

手中那繩子的中段,沾染著幾處血跡。

她另一手,拿著一條破舊肮髒的褲子,褲腰處,也有幾處血跡。

金舒將這褲子和繩子並排在一起,血跡的位置與模樣,在陽光之下,在李錦的眼前,剛好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