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麵對的是您,得守

一行三人,剛出林陽府衙,金舒就將肚子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王爺看過那護本了?”

李錦唰的一下甩開扇子,帶著一絲怒氣,回頭瞪了一眼林陽府的匾額:“看過了,寥寥幾字,胡說八道。”

他冷哼:“三月春寒依舊,死亡八日,能臭成那個模樣,他當本王是口鼻有疾?”

一向喜怒皆淡常人幾分的李錦,今次卻難掩對林陽府的不滿,話裏話外都能聽出嫌棄的味道。

初到之時,李錦還專門叮囑楊安,此行微服,不要聲張,可邁過衙門口,裏麵的陣仗卻一點不小。

整個林陽縣衙的人,分列兩旁,齊刷刷地跪下行禮。

他當時什麽也沒說,皺了下眉頭,回身瞧了楊安一眼,便甩了袖子,徑直往裏麵去。

隻此一點,他已對楊安深感不滿。

再加之後詢問案件相關,楊安一問三不知,讓李錦大為光火。

“楊大人辦案,不能叫豪放,應該說野蠻。”

邊往市集走,李錦邊講述著林陽知縣的辦法手段:“和死者同住一個院子的有兩人,一個是天生的盲人,另一個是腿部重傷的跛子。”

“兩個人,都是行動不便的嫌疑人,無論哪個,疑點都多。”

“他倒好。”他冷笑一聲,“兩個人都關起來,等著看誰先撐不住,先招供。”

六扇門門主做了這麽多年,李錦頭一回見識到蠻力破案的。

不講證據,不做推理,連死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一口氣抓了兩個叫花子來,等著其中一個簽字畫押。

就仿佛大魏盛世的文明,倒退了幾百年一樣。

見他怒氣十足,跟在身後的金舒,掃一眼周正。

她其實想問的是,已知的案情到底是什麽模樣。

可李錦這氣呼呼的樣子,讓她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卻見周正睨了她一眼,十分精準的領會了她的意思,直接開口:“門主,金先生想知道全部案情。”

走在前麵的李錦愣了下。

他詫異抬眉,轉過頭,先看一眼周正,又看了一眼金舒。

這兩人,什麽時候這麽默契了?

李錦抿嘴,擺手道:“買了刀,找個茶樓小坐,詳說。”

見他到此為止,又不再多言,金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十分勉強地對周正道謝:“周大人,我謝謝你了。”

周正大手一揮:“沒事,時刻提醒王爺,也是臣子的責任。”

見他一本正經回應,金舒抿嘴,嗓子口冒出一縷白煙。

“金先生。”周正道,“倒是你,你不問問門主,這刀錢誰出?”

也不知周正是不是故意的,走在前麵的李錦,差點笑出了聲。

他稍稍轉頭,瞧著身後金舒撐大了眼,怔愣了一息的時間後,竟還一本正經地反問:“這……這出活的工具也得自己掏銀子買?”

李錦抬手,擋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憋笑憋的雙肩微顫。

他估摸著,此時金舒心中,怕是將入六扇門這件事,與上賊船劃了個等號。

待走到刀具鋪的時候,李錦便隨性了些,邁過門檻時專門給了她個定心丸:“隨便挑,我出錢。”

之後便樂嗬嗬的坐在一旁,看著金舒在掌櫃的帶領下,認真挑選的模樣。

“如此守財,看來一會的茶水也得我請。”他笑眯眯地搖著扇子。

卻聽周正點頭,一臉肅然:“麵對的是您,得守。”

李錦聽聞,手上一僵,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又聽掌櫃一聲驚呼:“啊?客官,小店這刀雖然鋒利,但你要是拿去做奪人性命的事情,那我可不賣給你了!”

掌櫃麵前,金舒拿著一把尖細的剔骨刀,見他誤會,連連擺手:“不不不,並非奪人性命,就隻是問問這刀快不快。”

“哪有您這麽問的啊?”掌櫃眉毛抬得老高,“您這問開膛破肚快不快,我能理解,但是您問我剔人骨利索不,這……這聽著多嚇人啊!”

金舒咬了咬唇,覺得掌櫃的話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她琢磨半晌,尋思該怎麽解釋,才能讓剛才說出去的話,不那麽怪異。

“您誤會了,這事情……”

“誤會什麽誤會。”她話音未落,掌櫃一把將刀奪了回來,麻溜的放回了櫃台裏。

他嘴裏振振有詞地念叨:“林陽剛出了個殺人案,這凶手都沒抓到,人心惶惶的,你這外鄉來的小兄弟又語出驚人,你這生意我是真不敢做了。”

不做,驗屍怎麽辦?

金舒有點著急,不知如何是好。

這模樣,李錦一眼就瞧出來了,金舒雖然有著一雙能替亡者申冤的慧眼,但在與人交往上,有著明顯的短板。

她慌張,踟躕,自己把自己急白了臉。

李錦垂眸,起身上前兩步,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擋在自己身後。

這動作,在金舒的眼裏,猶如一道光。

“掌櫃,你誤會了。”李錦微微笑起。

周正很懂,適時從衣兜裏拿出六扇門的黑牌,在掌櫃的麵前展示了一下。

李錦這才繼續道:“六扇門此行,便是專程為你口中的殺人案而來。”

夕陽西下,整個刀具鋪子籠罩在一抹金燦的光輝裏。

看著黑龍牌,瞧著他們身上六扇門緇衣,掌櫃仍舊將信將疑,目光將三人打量了好幾個來回。

他瞧著此時說話的李錦,氣宇不凡。

身著淡黃蜀錦外衫,紋樣精致華貴,定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見掌櫃戒心沒有方才那麽大,李錦才很是有禮的繼續問:“掌櫃的,聽你方才所言,似乎對這樁案子有所了解?”

掌櫃遲疑了片刻,小聲說:“我也是聽對麵那條街,擺攤賣燈籠的小販說起的。”

“說縣衙把那討飯的叫花子抓走了兩個,指認他們倆殺了另一個叫花子。”

這話倒是有點意思。

也就是說,死者也是討飯為生的。

這種關係,這種身份,能產生的矛盾,相對就少了很多。

掌櫃揣著自己的手,邊琢磨邊繼續:“這仨據說是住一起的,就城郊,那有個廢院,買燈籠的說他們殺了之後把人埋了,露了半條大腿在外頭,可嚇人了。”

李錦聽得仔細,思量了片刻:“……身有殘疾的叫花子,如何殺得了人?”

“那這還是有可能的!”老板探身向前,言辭鑿鑿。

“這三個人,在林陽能組一個丐幫出來!”

“尤其是當中的一個瞎子,除了眼瞎,手腳麻利得很,爬樹砍柴都能幹!”

“另一個雖然腿有傷,跛腳,但是會算命,還挺準的!這些年靠著算命估計也攢下來不少銀子。”

“至於死的那個……”老板努了努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那個腦子有問題,癡傻癡傻的,腿腳也不好。”他搖了搖頭,“那倆人要真要想動手,我估計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