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難自禁
南嫿抬頭問穆妍:“有口罩嗎?我遮一下臉,絲巾也行。先生要來看我,就在門外。”
穆妍攤了攤手,“都沒有。”
“那怎麽辦?”
穆妍聳聳肩無奈道:“隻能涼辦了。”
視線落到燈的開關上,南嫿急中生智,“先把燈關上吧。我這副模樣太嚇人了,我怕嚇到先生。”
“可是,燈一關上就看不到先生的臉了,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想,但是更怕嚇到他。萬一把人嚇跑了,他要是逼著你還那兩千萬,你一下子去哪裏弄那麽多錢?”南嫿故意嚇唬她。
“說得倒也是,我現在還真拿不出兩千萬。”穆妍站起來,就要去關燈。
眼前忽然一黑。
天花板上的燈滅了,整個屋子一瞬間漆黑。
停電了。
南嫿和穆妍麵麵相覷。
“這醫院也太不靠譜了吧,大晚上的怎麽能停電呢?”穆妍剛要去按床頭的鈴叫護士。
“吱呀”一聲,門開了。
從外麵走進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隻一瞬,門被關上。
身影隱在黑暗中。
“南嫿小姐。”男人低沉沙啞的煙嗓,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魅惑,像三月的春風沙沙拂過細柳。
是先生。
他來了。
穆妍低聲對南嫿說:“我要不要回避一下?省得打擾到你們。我就去衛生間吧,有事你喊一聲,我馬上跑出來。”
南嫿低嗯一聲。
穆妍摸著黑,輕手輕腳地往病房自帶的衛生間挪去,一路上不時發出哐啷的碎響,不知碰到了什麽。
南嫿衝先生所在的方向打招呼:“先生,停電了,你能看清路嗎?”
“能。”男人邁著一雙長腿堪堪朝病床的方向走過來。
他步伐穩健,有條不紊,絲毫不受黑暗的影響,仿佛能夜間視物一樣。
南嫿不由得好奇,難道這人有特殊功能?
走到床邊,先生準確無誤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
他說:“給你帶了幾盒祛疤藥,等傷口愈合後按照說明書塗,可防止留疤。你們女孩子愛美,留疤會難過。燕窩是即食的,每天吃一兩罐,有助於傷口愈合。”
二十六歲還被先生稱為女孩子的南嫿,心裏熱騰騰的,“謝謝你先生。”
“小事一樁。”
“先生,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朋友看到告訴我的,傷口還疼嗎?”
“疼。”
南嫿忽覺臉上一暖,臉頰上多了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
是先生的手。
他就那麽自然地摸了上來,仿佛做慣了這個動作。
南嫿下意識地往後縮,縮了一下覺得不妥,又把臉挪回原位。
男人修長手指就那樣捧著她的臉,捧得那般溫柔,那般珍重,那般小心翼翼。
仿佛捧著世界上最名貴的瓷器。
他的掌心潮濕而溫暖,像剛剛剖開的木頭,散發著可以依賴的香氣。
南嫿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咚,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裏。
男人聲音越發低沉沙啞,“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啊?”
“車禍不太像意外,你懷疑是誰做的?”
“有,但是找不到證據。”
離得太近,南嫿能聞到他呼吸的味道,是清涼的薄荷混著淡淡的煙草味,很好聞。
“懷疑誰就說出來,我幫你出氣。”
“幫你出氣”,多麽動聽的四個字啊,勝過千言萬語,讓南嫿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思緒飛到遠方。
她想到十幾歲時,在學校裏受了欺負,每每幫她出氣的是霍北堯。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打回去!”
可是後來,他變成了那個欺負她的人,出軌,不愛,冷漠,爭吵,離婚,直至對她斬盡殺絕。
正因為沒人保護了,所以她渾身長滿刺,本能地給自己罩上了一層堅硬的盔甲。
“不要怕,我給你撐腰。”先生低沉充滿安全的聲音,把南嫿拉回現實。
“有可能是林胭胭,或者,霍北堯。”
先生忽然沉默,沉默了一刻,才回:“知道了。晚上有人陪護嗎?如果沒有,我留下來照顧你。”
“有,有的。”南嫿既怕他留下來,又隱隱期待他留下來。
“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先生像是稍稍鬆了口氣,“女的好。是剛才往衛生間去的那個穆小姐嗎?”
南嫿暗暗吃驚,“你能看到她?”
“猜到的。她就是你最好的那個朋友吧?”
“是。”
南嫿也暗暗鬆了口氣,她怕他真的能夜視,怕他看到自己一塌糊塗慘不忍睹的腫臉。
剛才霍北堯過來,她都不怕被他看到,卻怕被這個神秘莫測的先生看到。
她忽然發現,她很在意自己在他眼裏的形象。
先生收回捧著她臉頰的手,抬腕看了看表,“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改天再來看你。”
“好。”
一向伶牙俐齒口若懸河的南嫿,不知為何在他麵前卻變得拘謹,甚至木訥。
活脫脫像個青春期內向羞澀的少女。
“晚安。”先生拿起她的手,緩緩地,在她手背上輕輕地,輕輕地一吻。
唇瓣柔軟的觸感像雲朵一樣劃過南嫿的手背。
猝不及防,她的心漏跳了半拍,身體僵住,像被人點了穴位一樣。
半晌,她才出聲:“晚安。”
先生像是看出了她的拘謹,輕笑一聲,笑聲如春風吹過風鈴般悅耳。
他笑說:“別害怕,我不吃人。隻是看到南嫿小姐,有點情難自禁……”
一派脈脈的情味像拔開了一個瓶塞,噴然而出,湧上心間。
南嫿臉紅了,像桃花凋謝在溪水裏,很快滑走。
她驚訝極了,她竟然還會臉紅。
原以為這張臉早就磨得寒光閃閃,比刀劍還硬,沒想到這麽硬的臉,居然因為先生一句“情難自禁”紅了。
“睡吧。”先生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有事給我打電話,這個號碼二十四小時不關機。”
“好。”南嫿感覺到了他手指的留戀與不舍。
那是情感的氣息,層層疊疊都是溫情。
南嫿心裏貓抓一樣,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有隱隱的興奮,有期待,又有點難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難過。
目送先生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南嫿悵然若失。
他前腳剛走,病房裏的燈就亮了。
直到這時,南嫿才意識到,並不是停電了,而是先生人為控製了這間病房的電。
因為走廊的燈一直亮著。
她看到枕頭上忽然多了張一千萬的支票。
正是她和穆妍送去花間堂的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