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十一月的港城市已經開始冷了，天氣類似北方，卻又屬於南方，使得這個城市的人在這個季節很難熬。因為，這個時候北方已經供暖，而這裏還要靠空調。
在事務所還好，不會冷，可是回了家，方旖又因為電費問題不舍得開空調，結果沒多久就凍感冒了。
現代都市的白領們身體大部分都屬於亞健康狀態，方旖這小小的感冒吃了好幾天藥都沒吃好，反而發起了低燒，搞得連上班都有點體力不支了。
看方旖整天喝水吃藥都不見好，周洛琛自然也很擔心。他雖說剛敗訴了一個案子，可那案子是出了名的難打，會是那種結果大家也不意外，是以還是會有很多人搶著要他來做代理律師，他手上這會兒有案子在跟進，確實挺忙的，所以在他要求下班帶她去輸液時，方旖拒絕了。
她在短信裏回複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忙你的。
不纏人又不愛撒嬌、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實在難找，周洛琛在覺得她很好時，又不免有些自責。女朋友生病了，他身為男友沒有陪在她身邊噓寒問暖就罷了，好像連個假期都不能直接給她，畢竟她不是他的秘書，是隸屬於邢肆的，這事兒他直接講，怕惹人非議。
邢肆是知道周洛琛和方旖的關係的，也知道方旖最近感冒很嚴重卻還在堅持上班。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會因為周洛琛去為難方旖，他已經打算給方旖放兩天假，正準備通知她，但就在他要去說之前，周洛琛的電話打來了。
“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他在電話那頭十分謙遜地說著，仿佛真的很慚愧一樣。
邢肆聽完淡淡道：“你不說我也打算這麽做的。”
“那太好了，多謝。”周洛琛和他道了謝，便掛了電話，翻了翻日曆，十一月中旬，馬上要到他生日了。
往年，周洛琛並不期待生日，甚至常常忘記。都是別人提起來，給他送禮物來時，他才想起有這麽回事。
隻是，今年不一樣了，他倒不是想過生日，也不是期待新出現的女朋友能給他什麽好禮物……當然，如果她執意要給，那他覺得，最好的禮物就是她自己了。
當天下午，方旖被邢肆早早放了假去掛水，她這病光吃藥已經挺不住了，隻好去掛水，雖然靜脈注射是下下之選。
掛水的地方人很多，可見這場寒冬給人們的打擊很大。方旖窩在椅子上靠著，閉著眼假寐，腦子在想的事與周洛琛不謀而合。
周洛琛是11月21號的生日，天蠍座，還有不到十天就是他的生日，她送他些什麽好呢？
他那麽富有，什麽都不缺，她能給他的他都唾手可得，她能拿得出手的，似乎隻有她這個人了。
方旖雖然不算年長，卻也不再是少女，她懂得一些男人的想法，更懂得周洛琛想要什麽。
自從那天晚上在他脖子上種下草莓之後，到今天那些痕跡也沒有完全消失，隻是越發淺淡。周洛琛每天都很忙碌，不光是見委托人，還要見一些朋友，他那副樣子，著實是有不少麻煩。
方旖在愧疚的同時，也知道她恐怕躲不了太久，周洛琛不會就這麽擱著她一直“相敬如賓”下去，說不定他已經打算好了，在他生日那天，兩人更進一步。
想著這些，方旖本來因病而有些蒼白的臉泛起了紅色，她睜開眼拿起手機想給周洛琛打個電話，不過在她撥號之前，母親的手機號顯示在了屏幕上。
方旖怔了怔，母親已經好久沒給她打電話了，今天忽然打來，她還有點不習慣。
帶著點猶豫接起電話，方旖簡單跟母親打了招呼，得到了一個讓她心情複雜的消息。
“小旖啊，你在那邊一個人住又要工作，很辛苦吧？馬上要元旦了，媽媽去陪你住一陣子，照顧照顧你吧？”方旖的母親說道。
方旖有些發愣，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母愛這種東西了，今天在病中，人的神經正是最脆弱的時候，忽然聽到母親這樣說，她很難拒絕。
“你不用照顧他嗎？”方旖啞著嗓子問道。
方母聽著她的聲音反問道：“你聲音怎麽怪怪的，感冒了？”
方旖掃了一眼快要掛完的水，如實道：“嗯，挺嚴重的，在掛水。”
方母立刻道：“你爸爸這裏挺好的，我想你了，想去看看你，和你住幾天，你能把你的地址告訴我嗎？”
方旖一直沒給過方母她的具體住址，搬家後方母更是連她所住的街道都不知道了。
聽著母親帶著濃濃關心和愧疚的話語，方旖深思許久，才說：“好，那我把地址發到你手機上，你大概什麽時間過來？”
方母道：“我明天就去，你生病了不舒服，我去照顧你，我今晚就收拾東西。”她原本怕方旖不答應，所以沒敢收拾東西，現在聽她答應了，高興得言語都激動起來。
方旖“嗯”了一聲，跟她道別，但方母接著說：“小旖，上次你爸爸去找你的時候，是不是見過誰啊？他回來之後大變樣，可他又不跟我說是為什麽，也不是見過你，那到底是……”
方旖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也不能怪她太警惕，實在是過去母親問這些時都沒好事，她下意識地認為，方母這樣大打親情牌是繼父又缺錢了，想坑周洛琛。
然而，方母卻隻是說：“沒什麽，就是想帶點東西送給人家，謝謝人家的幫忙。我們家現在能有這樣，全靠人家了。”
方旖鬆了口氣，忍不住笑了：“咱們能有什麽東西給人家啊，人家會缺那些？”
方母也笑了笑：“你說的也是，人家什麽沒有啊……不過，左右是份心意。”
“你來了再說吧。”方旖有點頭疼，“我不太舒服，水要掛完了，先回家休息了。”
方母趕忙道：“好，快去吧，路上小心點。”
方旖停頓片刻，道：“那你明天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方母連連應聲，語氣聽著像要哭了：“嗯……嗯……好！”
方旖歎了口氣，和她說了句拜拜就掛了電話，喊了護士來拔針。
拔完了針，方旖撥通了周洛琛的電話，跟他說了自己的位置，他來接她了。
其實，是因為下雨了她才打的這個電話，要不她就自己回去了。
站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雨夾雪飄落下來，路上的行人們都在等車以及舉著傘快步走，往日她也是他們其中一員，今日卻有了可以等待、照顧自己的人，心裏說不出的欣慰與幸福。
周洛琛來得很快，大概是不想方旖在雨雪中等太久。他車速一度飆到超速的程度，但車子越開路麵就越滑，雨混著雪下最容易出事故，他不得不降低了車速。
他到的時候，其實方旖也沒等多久，不過她看他遠遠駛來的速度，就知道他的急切了。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時發出不算小的響聲，是因為急刹車的關係。站在台階上等人的路人們圍觀著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車上下來個高挑英俊西裝革履的男人，他舉著傘走到一個窈窕美麗的女孩麵前，幫她遮住雨雪，牽著她走下了台階，手下還不斷地摩挲著她冰冷的手，幫她取暖，實在貼心至極，令人對那女孩羨慕不已。
方旖感覺著包裹著自己手的溫度，無意識地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語調柔和地說：“你來得好快啊。”
周洛琛把她送進副駕駛，回到駕駛座收了雨傘，關上車門，拿出手帕遞給她，這才開了口：“路不好走，來得還是不夠快。”
方旖有點擔心地說：“不用著急的，我多等一會也行，你別出事就好。”
周洛琛望了一眼她貼著輸液貼的手，柔聲問：“感覺好點了麽。”
方旖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舒服多了。”
“到家就開空調，天氣太冷，不要硬挺。”周洛琛這樣告訴她。
方旖一怔，略顯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
“猜都猜得到。”周洛琛將車子轉彎，低聲說，“我打了你一年的電費到你的工資卡，收到了嗎？”
方旖嚇了一跳：“是你打的錢？我還以為發薪水了，日子差不多……我就說啊，怎麽多了那麽多，還打算舒服點了去問問何晴呢……交電費的錢我有，你不用給我，我打回給你。”她說著就要掏手機。
周洛琛嘴角輕挑，說：“拿去用吧，不要委屈自己。至於錢，我需要的時候你再給我，現在不用，不要多說了。”
方旖覺得自己快哭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了才這麽脆弱。周洛琛看著她小臉蒼白消瘦的模樣，心裏也有點不舍，他沉吟片刻，道：“你生病了，要不要我去照顧你？”
去照顧她……這是說晚上住下來的意思了。邢肆給了她兩天假期，明後天她不上班，不過……
“我媽媽明天過來。”方旖把那件事告訴了他，“她說要來陪我住一陣子，順便照顧我。語氣聽著，不像假的……”
周洛琛眯了一下眼：“她要過來？”
方旖靠到椅背上閉著眼道：“你上次和我繼父見過麵後，他回去了改變了很多，我媽還說要謝謝你，給你帶點東西呢。”
方旖說這話本意隻是轉述一下，沒想到真引起了周洛琛的興趣，他問：“她要給我帶什麽？我能收嗎？”
能不能收他自己決定啊，怎麽還問她……方旖覺得有點哭笑不得，心裏卻更甜蜜，柔聲說：“我家那麽窮，買不起好東西給你，估計是她自己做的特產吧。”略頓，她語氣頗為懷念道，“當年繼父還沒變成那樣的時候，我們一家過得還是不錯的，我媽那時常會做我很愛吃的甜點，我現在都記得那個味道。”
周洛琛點點頭，說：“那讓她送我那個吧。”
方旖睜開眼睛看著他：“你真要啊？”
周洛琛麵不改色道：“這是給我的謝禮，我收著你沒意見吧。”
方旖囧了一下說：“當然沒意見，我隻是覺得，你什麽好吃的沒吃過，這些上不了台麵，我想給你準備點好的……”
周洛琛打斷她說：“我就要這個。”
“為什麽？”方旖不解地問。
周洛琛將車子停在方旖家樓下，轉頭凝視著她一字字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想走一走你走過的路，嚐一嚐你愛吃的東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