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方旖開始籌備搬家的事了，倒不是周洛琛說了一句她就要搬走，而是房租剛好快要到期，對麵的空房子又搬來了幾個單身漢，她要再住下去，肯定不太安全。
吃午飯的時候，方旖便拿出報紙一邊吃一邊看哪裏有合適的房子，她正在她聚精會神地看這報紙，另外一張彩頁便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報紙上。
她疑惑地抬眼望去，周洛琛提著公文包從她身邊路過，留下了這張彩頁，人不見了。
方旖低頭看了看彩頁，上麵是一些房屋租售的信息，下麵都標有價格，很貼心，都不用打電話去問了。
方旖本以為，從周洛琛那來的彩頁上的房子肯定是她租不起的，但很意外，這張彩頁上的房子都很便宜，幾乎不比她住的那個市郊貴多少。
方旖心情有點複雜，放下筷子摸來手機，找出周洛琛的號碼，發了致謝的短信過去。
發完短信，方旖用紅筆圈了幾個相對來說離事務所近的地方，隨後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她雖然在吃飯，但心思已經跑遠了，如果她的思想可以具象化，那她眼睛裏估計會出現周洛琛的身影。
他在追她吧，如果隻是上下級之間的幫助，那他幫的也太多了，而且上次那個沒有達成的吻已經成了方旖一塊心病，要不是這個男人是他，她早就肯定對方在追求她了。
哎，就算千百萬個覺得納悶，但現在好像隻有這一個可能說得通了，可是周洛琛為什麽要追她，就是因為這張臉麽？
方旖吃完飯收拾了桌麵，從背包裏拿出鏡子照了照，這張看了二十幾年的麵孔已經審美疲勞了，可她自己也沒辦法否認，是挺好看的。但靠麵容維持的喜歡能持續多久呢？沒有人會永遠年輕，而兩個人要維持一段長久的感情，最需要的其實是默契與般配，她和周洛琛這個組合差異過於懸殊，就算他真的在追她，估計也沒抱著什麽長久之心。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們雙方都確定了自己有那方麵想法，估計也隻是一段分手都不會有硝煙的地下情，周洛琛那樣的男人……哎，算了，還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可能的事上，趕緊把上午沒做完的工作做完才是重中之重，她得努力工作，才有可能還清欠了周洛琛的債。
晌午的時候，周洛琛才慢條斯理地來上班。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路過方旖的位置時沒有回頭，直接進了他的辦公室。方旖瞥了那邊一眼，沒什麽表情地繼續做事。
不多會，內部的通訊軟件上彈出一個私人窗口，方旖定睛一看，那邊的昵稱是個“周”字，整個律師事務所裏除了周洛琛以外，她不認識第二個姓周的人。
方旖看了看窗口裏的信息，周洛琛問她在做什麽，她如實回複道：寫文件。
那邊很快回複：什麽文件。
方旖繼續照實說：一個五十二歲的男同性戀者以玩具為誘餌，侵犯了數名未成年少年的案子。
說起這個案子，方旖覺得挺惡心的，所以緊接著又說了一句：這個案子太可恨了，欺騙單純年幼的孩子來滿足自己的獸欲，這種人渣就該被關在監獄一輩子。現在的孩子防範意識很差，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過很多新聞，壞人拿出幾十塊錢和一些玩具他們就上鉤了，太不值。
周洛琛那邊安靜了一會，發來一行字：是麽，那要怎麽讓你上鉤？
方旖愣了一下，眯起眼仔細看了看對話框，瞬間紅了臉。
而此刻，在辦公室裏坐著的周洛琛已經可以想到方旖看見自己的話會是什麽表情。但他還是覺得不夠真實，於是他站起身走到了窗邊，稍稍撩起百葉窗，隔著好多人望向了辦公大廳的另一邊。方旖窩在她的格子間裏，他隻能看見她搭在額頭的修長手指，這是在發愁呢。
周洛琛慢慢放下百葉窗回到辦公桌後坐下，從西裝裏側口袋拿出一枚精致的U盤，慢慢插在電腦一側。接著，她在U盤裏調出了一段錄像，錄像畫麵是他家中的一間客房，裏麵站著個拿著藍色裙子的窈窕身影，是方旖。
周洛琛靠到椅背上靜靜看著監控錄像，她換衣服的情景慢慢呈現在他麵前，那肌膚之上雖然還有內衣遮擋，但不論是她平坦美好的小腹，還是胸部高高隆起的柔軟，都完美得不可思議。
他忽然覺得喉頭發幹，隨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視線卻從未離開過監控畫麵。
他注視著她換好裙子，然後彎腰褪下絲襪塞進背包裏，有點遺憾為什麽她忘記的隻是舊衣服，而不是……全部。
正在他入神的時候，房間裏忽然響起敲門聲。他皺了一下眉，快速關閉監控錄像，把U盤拔下來放回口袋，沉沉地清了清嗓子，道：“進來。”
林姿走進門來，關好門後紅著臉拿著個精致的盒子來到他麵前，把盒子放到桌上推給了他。
“給我的？”周洛琛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輕地問。
林姿點點頭，沒有說話。
周洛琛沒有接禮物，隻是淡淡道：“我生日還沒到，今天也不是什麽節日，怎麽忽然送我東西。”
林姿柔聲道：“周律師前陣子丟了個案子，這個算是……”她似乎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詞語來形容送禮物的目的，最後直接道，“其實我隻是想送你禮物而已，沒有原因。”
周洛琛沒有吭聲，拆開絲帶打開了盒子，裏麵是一塊表，牌子還算有名，但卻是那個牌子裏比較親民的一款。
周洛琛伸出手腕把自己的表和盒子裏的表對比了一下，然後看下她道：“你覺得哪塊好點。”
林姿看著他手腕上的江詩丹頓，心裏涼得不行，如實道：“周律師的好。”
周洛琛點點頭，把盒子蓋好，又把絲帶重新係上，推回到她麵前說：“所以你拿回去吧。”
林姿臉都快要燒起來了，匆忙地拿起禮物跑出了辦公室。周洛琛看她走了，微微搖了搖頭，雖說他拒絕的方式太惡劣了點，但隻有這樣，她才不會再有下一次。
方旖沒有再回複過周洛琛，周洛琛也沒有再從通訊軟件發消息過來。隻不過，她這一顆心，已經早就被他那句話給攪亂了。她摸了摸背包裏的盒子，那裏麵是一對袖扣，花了她不少積蓄，是打算送給周洛琛的。她雖然不能一下子還清他所有鈔票，但也希望他收到禮物後心裏踏實一點，因為這代表她會還的決心。
直到臨近下班，她才有勇氣敲響周洛琛辦公室的門。周洛琛似乎沒料到她會上門，放下手裏的筆專注地看著她，用表情詢問她有何指教。
方旖匆忙上前，把手裏的盒子放到他桌上，快速說了句“送給你”，接著便局促地跑了出去。
周洛琛眉頭微鎖，打開她送來的禮物盒子，看了看裏麵那對兒價格是林姿送的表的十幾分之一的袖扣，幾乎沒有猶豫，便拆掉自己昂貴的藍寶袖扣給換了上去。
方旖臉紅心跳地窩在自己的格子間裏胡思亂想，想周洛琛會怎麽處置她的禮物，想自己就這麽出來了，會不會太失禮。她一直想到下班時間，才慢慢恢複了心神，把注意力轉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她打算打電話給彩頁上的房東去看看房，不過在她撥電話之前，另外一個人把電話打進來了。
打電話的人是方旖的同學邱瑩瑩，她們雖然最近沒見麵，但一直在網上都有聯係，所以接到電話也不意外。
“瑩瑩，找我有事嗎？”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打電話，走的時候也隻是朝身邊的陳君瑜揮了揮手，並沒注意到別人。
尹哲彥看了她那邊一眼，疑惑地問身邊的周洛琛：“周律師，有什麽問題嗎？”
周洛琛收回視線，微微顰眉睨著尹哲彥手裏的材料道：“這份材料我拿回家去看，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尹哲彥本來已經做好加班的打算了，沒料到上司忽然放了行，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周洛琛拿起文件頭也不回地回了辦公室，不多會便拎著公文包走了出來，目不斜視地離開了事務所。
方旖在等電梯時知道了邱瑩瑩打電話找她什麽事。原來今天是黎嘉軒的生日，自從她在畢業聚會那天匆匆離開後，她就一直沒和那位有錢的男同學見過麵。一是沒時間，二是她不打算回應對方的追求，那就沒必要再和對方過多來往。
方旖有點猶豫，不知今晚黎嘉軒的生日聚會她到底要不要過去，但邱瑩瑩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我們已經在你工作的事務所樓下等你了，快下來吧！”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方旖長長地吐了口氣，認命地走進電梯下樓，電梯門關上之後，周洛琛也走到了這扇電梯門前，按下了朝下的按鍵。
當方旖走出大廈時，就看見大廈門口停著一輛拉風的嶄新捷豹，邱瑩瑩站在捷豹邊和靠著車子的黎嘉軒說話，黎嘉軒望向這邊時看見方旖，頓時喜上眉梢。
“方旖，下班了？”他上前幾步跨上台階，頗有迎接她的架勢。
何晴就跟在方旖的身後，本來沒打算打招呼，現在卻眼前一亮：“方旖，這是誰啊，怎麽沒聽你提起過？”她睨了一眼黎嘉軒的車，意味深長道，“男朋友？不錯嘛，藏得挺深。”
方旖忙道：“不是的，隻是同學而已，他今天過生日……”
何晴揮揮手笑道：“好啦好啦，看把你嚇的，別害羞，我又不會到處去講，知道你低調，這麽有錢的男朋友也不說，我會幫你保密的。”說罷，她便先一步離開了，她老公正在等她。
方旖看著何晴的背影，心道，你是會替我保密，可你身後表情變幻莫測的溫娜可不會啊！而且這算什麽保密啊，她和黎嘉軒根本什麽事都沒有，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
方旖抿起了唇，有些發愁地看向黎嘉軒，黎嘉軒一怔，道：“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方旖想起今天是他生日，到了嘴邊的話便咽了下去，沒什麽心情道：“走吧。”
她肯過去，黎嘉軒已經很高興了，他立刻應下聲回到車邊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邱瑩瑩也打趣地看著方旖，方旖硬著頭皮打開後車座的門，也不看黎嘉軒的表情，直接坐了進去。
邱瑩瑩與黎嘉軒對視了一下，兩人默默地上了車，驅車前往舉辦生日聚會的地方。
周洛琛站在大廈門口，身穿黑西裝的身影高挑筆直如刀裁。他看著乘坐豪車離去的方旖，往日雖然深沉卻不刺骨的神情變得異常冷漠。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轉身回了大廈。
本來。周洛琛是算準了她會趁下班去看房子的，所以打算在門口製造“巧遇”，然後順理成章地帶她去看房子。
可誰知，他為了製造“巧遇”而來到這裏，她身邊卻早已有了別的男人。
回到事務所辦公室，周洛琛翻出資料繼續工作。一不留神間，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被壓在白紙下沒有來得及收起的削筆刀劃破，傷口很深，紅色的血落在一堆材料上，留下鮮豔的痕跡。
周洛琛從西裝口袋抽出手帕包住流血的手指，餘光瞥見新換上的袖扣，不由自主地便拿起了手機，翻到了方旖的號碼。
他好幾次想要撥出去，卻連句你好都沒有立場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