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很快,周森和林碧玉就被取保候審,是林碧玉的律師一手辦理的。

羅零一仍然留在公安局配合調查,因為並沒有律師來替她辦理取保候審,換言之,她被徹底拋棄了,真是讓人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喝點水吧。”吳放遞給她一杯水,溫和地說,“你在這再待幾天就可以走了。”

“走?”羅零一端起水杯,重複了一遍這個字。

吳放點頭說:“接下來的事周森可以自己解決,你就不用去了,這是個契機,你剛好可以全身而退,我會再幫你介紹一份工作,你以後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了。”

這最後一句話,恐怕是周森做夢都想聽見了,但羅零一卻不想這麽快就聽到。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也沒什麽經驗,但做得都不錯,我會跟上麵申請,給你一些……”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零一打斷了。

“不用了吳隊長。”羅零一擰著眉說,“其實我什麽忙也沒幫上,反而還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吳放笑著說:“怎麽會呢?周森一直誇你聰明呢,好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忙,你暫時再等兩天,把程序走完,不然會惹人懷疑,你出去之後……”

“我會小心,不露出任何破綻的。”羅零一情緒不高地回答。

吳放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換成:“那你小心點,現在陳兵在逃,一天不抓到他大家都不安全,如果他和你聯係,你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羅零一點頭,吳放和她告辭離開,她跟著民警回到暫押的地方,沒有窗戶,有點悶,但她知道外麵是秋天了,還有點冷。

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是精神上那種不舒服。

好像一直緊張慣了,突然可以不用想那麽複雜的東西,不用再提心吊膽,有點不習慣。

從此以後要和周森發分開了嗎?

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羅零一回頭看著關上的鐵門,隻覺倒不如一直關著她好了。

看看手裏的名片和背包,裏麵的東西還都在,不過之前那幾筆意外之財都已經歸公,隻剩下她錢包裏的幾百塊錢。

她拿出來數了數,不少呢,有不到七百,這就是她的全部財產了。

哦對了,還有這身衣服。

昂貴的高定套裝,值不少錢呢,不過穿在她這樣的人身上,有誰會相信是真的呢?

憑著記憶回到了之前在市郊租的房子,付了一年的房租,房東可能都不知道她很久都沒回來住過,屋子裏所有東西都蒙了一層土,窗戶開著,秋天冷冷的風吹進來,羅零一走到窗邊關上窗,脫了外套,開始打掃房間。

屋子麵積不大,時間也還早,打掃完時也還不到中午,早早地回來了,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六神無主,特別想念一個人,又無法聯係他,最後實在沒辦法,幹脆去洗澡。

其實這會周森的情況也不太好。

因為陳兵的事,林碧玉變得特別警覺,不但要搬家,還要他和她一起住。

房子挺好的,通透,明亮,也很安靜,從市中心挪到了郊外,和他之前住的地方其實不算太遠,環境也差不多。

林碧玉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周森靠在歐式的木樓梯邊想事情,她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想什麽呢?”

周森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目視前方,麵不改色道:“想你。”

林碧玉一怔,有些臉紅,他緊接著又說:“想你什麽時候才能徹底相信我。”

林碧噎住,過了一會輕聲說:“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會再那樣了,我很相信你的。”

周森側頭問她:“信我為什麽還對我有所保留?”

林碧玉多聰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她後撤身子,仰頭看著他說:“周森,你未免操之過急了,其實你說得也對,我也不得不承認,我還沒辦法百分百信任你,因為你不是百分百信任我,甚至是百分百愛我。”她眯起眼睛,“你心裏有別人。”

周森倏地想到羅零一,眼神不受控製有一絲慌亂,林碧玉上前輕輕摘掉他的眼鏡,盯著他的眼睛說:“看看你這雙充滿了故事的眼,你捫心自問,你心裏沒有別人嗎?”

無法否認,這是事實,他心裏有了人,真是罪過,小萌知道會不會傷心?她因他而死,他本該用一輩子的孤單懲罰自己,但是現在……

“不過沒關係。”林碧玉話鋒一轉說,“我不會和死人爭,我給你時間,讓你去忘記她,心裏全心全意隻裝著我,到那時候,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

此話一出,周森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原來她說的人不是羅零一,而是小萌,真可笑,他已經將羅零一看得這麽重嗎,在別人提到心上人時,下意識出現的居然是她。

“你看上去有點累,好好休息幾天吧,我們還有一場惡戰要打,現在不光是條子,上次陳軍毀約的越南佬要報複我們,他們這次也折了很多人在裏麵。”林碧玉歎了口氣,轉身上了樓。

陳氏現在是內憂外患,黑道白道都不好走。

羅零一不在這是好事兒,否則更加危險。

周森起身到廚房冰箱裏取了幾罐啤酒,拎著出了別墅,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市郊不錯的風景,一罐一罐地喝著。

秋天是落葉繽紛的季節,街道上鋪著厚厚的落葉,有車路過,輪胎碾壓落葉發出令人舒爽的聲音。隻是,秋天也同樣是個衰敗蕭瑟的季節,靠近隆冬,一切都透著死亡的氣息。

周森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林碧玉再次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喝得醉醺醺,靠在門邊半夢半醒。

女人總是喜歡自作多情的,結合之前他們的對話,再加上他如今的反應,林碧玉想當然地以為他是介意她的話,心裏不舒服才買醉,一時還有些過意不去。

門口的小弟們想上前幫忙,但林碧玉揮了揮手,自己親自把他扶了起來。男人喝多,了身上味道不會太好,可她早就聞慣了,在道上混的男人女人,早就對這東西免疫了。

非常費勁地把周森扶到了二樓,安置好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一堆事情還等著她處理,她不能久留,幫他蓋好被子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門關上後,周森睜開了眼,眼神清明地看著天花板。

十幾分鍾後,他起身到窗口朝外看,林碧玉的車子不在,應該已經離開。

確保安全之後,他從臥室的角落撬開了一塊活動的磚,從裏麵的防塵袋裏取出一部手機,開機之後收到一條短信,是吳放發來的,他說了一些關於羅零一的事,她已經離開看守所,他也幫她安排了穩定的工作,會密切關注她的動向,確保她的安全。

看完短信,周森直接刪除,把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將磚恢複原狀,重新回到**躺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次吳放給羅零一介紹的工作的確比上次更好一些。

在一間房屋中介做簡單的內勤工作,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也不會累,早九晚五,毫無壓力,沒人過問她的過去,隻知道是老板的朋友吳警官介紹來的,也多少會優待一些。

每天下班之後,羅零一會乘地鐵回出租房,因為出租房靠近郊區,所以地鐵並不能直達,出了地鐵還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五點鍾下班,得七點多才能到家。

往常她都會去菜市場買菜,直接提回家,秋季天黑得早了些,六點多的時候已經基本到了夜晚,一個女孩子,還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在夜晚單獨走在這種地方,十分紮眼。

亮光將前路點亮,是身後路過的車子。隨著距離的靠近,車燈愈發亮了,羅零一適當地讓開一些,捋了捋耳側的長發,駝色風衣包裹著她曼妙而曲線優美的身材,她沒注意那豪車裏是誰,但飛馳而過的車裏卻有人注意到了她。

周森坐在副駕駛,透過後視鏡看著那個轉身走進小區的女孩,即便隻看見了一個飛快閃過的側臉,他依然可以確認那是誰。

是羅零一。

開車的人是林碧玉,她發現他一直朝後看也關注了一下,她記得剛剛車子越過了一個女孩,瞧著背影挺麵熟。

“怎麽,碰到熟人了?”林碧玉挑起眉,思索了一下,恍然,“你該不會是看見羅零一了吧?”

周森麵無表情地打開車窗,用衛生紙巾擦了擦後視鏡,不帶一絲感情地說:“車窗髒了,多久沒洗車?”

林碧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打著哈哈說:“不怪我胡思亂想嘛,剛才那個背影還真有點像,算算時間,她要是沒被條子查出什麽事的話也該出來了,陳兵逃了,你不可能要她了,她會去做什麽呢?”

“在緬甸時她和我一起。”周森關上車窗,靠到車椅背上說,“公安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

林碧玉眨眼:“那可不一定啊,他們又沒證據不是嗎?你都沒被抓,更別提她了。”

周森不說話,林碧玉便繼續說:“其實有時候我還挺羨慕她的,至少可以睡得安穩一些,雖然她知道一些咱們的事,但如果她真出來了,隻要她不主動來找你,不亂跟警察說什麽,我就放她一馬,不滅口了。”

她笑了,笑語嫣然,特別好看,周森側頭睨著她,卻是在克製著朝她開槍的衝動。

“你多慮了。”周森嘴角扯出一抹危險的笑容,不動聲色道,“如果她來找我,不需要我,我會親自滅她的口,她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