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一顆蛋
城牆上，天君蒼嵐跟上仙儲炎起了爭執。
“有仙骨、實力強悍，親近桃寶兒，他的身份已經很明顯了，他是白曄上仙。”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們倆已經基本確定了。
桃寶兒手持青華劍回的華清池，對外宣稱是白曄上仙的傳人，當初她說她所學的天地三重印是白曄親自教的，其他人還不願意相信，覺得白曄失蹤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親自教她，如今看來，桃寶兒所言為真。
嗬，她確實沒學會撒謊。目光落在下方的棺材裏，那根被水泡著的木頭，讓儲炎眉心起了微微一縷褶皺，如蜻蜓點水一般掠過湖麵，忽又消失不見。
她遇到的就是白曄。
不過是失去了從前記憶，幾乎被完全轉化為暗族的白曄。
因為這個人，她回來之後，便不再聽話，而是拿劍指著他，要跟他劃清界限。
“他已經不是白曄上仙了，他現在是暗族，殺害了很多仙族，這會兒衝進來還在抓人。”儲炎從桃寶兒身上收回視線，麵無表情地道。
“萬年前他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救了天下蒼生。”蒼嵐視線投到下方，“此刻他並沒殺人。”
“那些被俘的仙族，在暗族曆經百般折磨，承受了難以想象的苦難，甚至被血池轉化成暗族，若他一直拚命抵抗，努力保留一絲神智，想要回到族人身邊，可那時候，族人卻不再願意接納他，若你是他，你會怎樣？”
不待儲炎回答，“是的，在他失去神智的時候他殺了仙族同胞，可這並非他本意，在殺人的時候，他不是白曄，隻是被暗族控製隻知殺戮的怪物。”
“連白曄都有可能為了天下蒼生拚死戰鬥後落入暗族手中，那你、我，也都有可能遇到那一天。”
“所以那時候，我們還要努力活著，保持本心嗎？”
儲炎眉頭微皺。
“鳳炎軍折在他手裏的至少有千人。”儲炎繼續道：“這些人是我們的戰友，也是底下很多人的朋友，愛人。”
“他殺死了他們。”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殺了他，給死去的鳳炎軍報仇？”蒼嵐很認真地問。
儲炎麵色一滯。
殺了倒不至於。畢竟他是白曄，曾經救了天下的白曄，但抓住關起來卻是應該的，儲炎道：“先擒住關押封印起來，以免他繼續傷人，以後再想辦法讓其清醒。”
“哦，那你去吧。”蒼嵐淡淡道。
很平淡的一句話，讓儲炎聽出了其中的諷刺，他本來就冷著臉，此刻情緒更是不滿，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所以天君就打算放任不管，任由他抓那些妖修過去？”
“想必你也看到了，他挑的全是妖修，他想做什麽不用我多說了吧。”
把仙族修士都打回原形，還能做什麽？當然是想吃掉了。
蒼嵐略帶詫異地揚眉，“所以我不是讓你去了麽？儲上仙是鳳炎軍大將軍，自然不會將手下將士棄之不顧。”
儲炎冷哼一聲，“你我二人聯手……”
話未說完已被蒼嵐打斷，“也不是他對手。”
他們當年就不是白曄對手，何況現在，現在的他不僅能用靈氣還能使用血氣，身具仙族和暗族的力量，並且狂暴起來六親不認無所顧忌，他們戰鬥還得擔心波及底下仙族，可白曄，隻要他揣好了那根木頭棍兒，他就不受任何限製和拖累。所以在蒼嵐看來，根本沒辦法打。
當然，也打不贏。
“現在的白曄神智不清，隨時可能暴起殺人，但我們並非不能治好他。”
“桃寶兒，就是他的藥。”
他擔心桃寶兒的安危。
他不記得所有人，不記得自己的劍，卻能記得她。
“桃寶兒是我儲炎的夫人！她眉心還有我留下的印記！”儲炎聲音一直冷硬，此刻終於沒有控製住情緒，言語中透露絲絲恨意。
“所以儲上仙是有私心了？”蒼嵐挑眉，“我怎麽聽說，桃寶兒當初隻是初有神智，並非自願？之後更是與水木宮斬斷聯係，再無任何瓜葛？”
聽誰說的，自然是聽狐狸雲慧珍說的。
她衝上九曲河找孩子父親，不是為了自己和孩子，而是為了華清池。
她得知他的身份之後，的確笑逐顏開，隻是笑容不過刹那又消失，緊接著，她就劈頭蓋臉地把他罵了一頓，罵他怎麽能做出那樣混賬的決定，把一群孤兒寡母老弱病殘趕出華清池，是要逼死他們。
他並沒有那麽做。
他隻是同意其他人去華清池修行，並沒有要求華清池的本土修士離開，這中間的溝通肯定是出了岔子。
她生孩子生了好幾天。
而在生產的過程中，他就聽她罵人了。
罵孩子折騰她。
罵其他人欺負華清池。
她沒罵他。
她生了幾天，他就在房門外站了幾天，終於沒忍住，說了一句，“之前是我不對，我當時封印了記憶在凡間，與你有了一段糾葛，之後更是對你不聞不問，而現在，我也不能讓你做我正妃……”
那隻狐狸，給他生了個孩子，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天宮孤冷了這麽多年，他也冷清了這麽多年，一想到自己有了個孩子，蒼嵐的內心就不再平靜。
可他不能隻顧著孩子，那孩子的母親雲慧珍又要如何對待？
他想了幾天。
天妃隕落多年，可她的位置，永遠都在那裏，不可替代。所以，雲慧珍隻能是側妃了。
即便隻是側妃，他的內心，其實也是不安的。他害怕，怕天妃於夢中出現，問他，“你是不是忘了我。”
結果裏頭就傳來雲慧珍驚詫的聲音，“什麽你對我不聞不問了？明明是我先走的好麽！”聲音裏充滿了不服氣，他都能想象，她在裏頭的表情是什麽。
“你這屋子裏沒人來，孩子也是我自己在生，以後你不說我不說不就好了？”
“哦，九曲河那倆天將可能知道點兒什麽，你威脅一下他們讓他們閉嘴別說出去嘛，你一個天君總不會連這個都做不好吧？”
“我孩子生出來就帶回去養好了，誰曉得孩子他爹是誰！”聽著雲慧珍這樣的說法，他這個孩子爹不被承認，心情還略有些複雜。
“反正我是狐狸精啦，他們也不會管孩子爹是誰的。”狐狸精名聲不好，世人皆說其風塵浪**，可蒼嵐想到在凡間時願意救他的雲慧珍，很想說，其實你很好。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裏頭一聲慘叫，他心頭一抖，破門而入，就看到雲慧珍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下的那顆蛋，她一身都是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臉色也不好，嘴唇幹裂，低著頭坐在那裏的樣子，讓他心頭莫名一抽，隻覺有幾分心疼。
“沒事吧？”他緊張地問。
就見雲慧珍猛地抬頭，哭喪著臉道：“遭了，我居然生了個蛋。”
話音剛落，那蛋就破開了個洞，從裏頭冒出一個乖巧的小腦袋，哢擦哢擦地啃起了蛋殼。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萌化了。
然而雲慧珍對這個孩子似乎並不待見，她哭著說：“還是條黑龍，誰都知道這是你孩子了吧？你血脈力量怎麽這麽強，叫我以後怎麽辦啊？”
他很心疼，想說，我會負責的。
誰料雲慧珍繼續道：“以後誰還敢睡天君的女人啊？我豈不是要孤獨終老……”
她還想睡誰？
他聽了那話，也不知道心裏頭是個什麽滋味。
隻是等到沒幾天，雲慧珍帶著孩子偷偷跑了，蒼嵐才明白，雲慧珍真的沒有要纏上他的意思，她，是真的不想做他的側妃。
他沒去找，隻是命人暗中照顧，給華清池送去了很多養身體和小龍愛吃的靈物。
在沒理清楚自己的內心真正想法之時，他不想打攪她。
雲慧珍說的話他都還記得，自然也知道，如今的桃寶兒跟水木宮毫無瓜葛。
當初儲炎說自己認錯了人，對桃寶兒不管不顧，任由鳳璃欺辱桃寶兒，逼得桃寶兒逃走，身邊伺候的宮女也被害死，就這樣，儲炎還有臉說什麽桃夫人？
一想到這裏，蒼嵐的語氣就不客氣了許多，“既然已經劃清了界限，儲上仙還是不要再提的好，以那位的護短程度，若他知道你欺負過寶兒，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儲炎臉色難看至極。
城牆上，兩位上仙爭鋒相對，氣勢劍拔弩張，然就在這時，一股巨力從天而降，目標正是蒼嵐。
仿佛周圍天地都崩塌，那一隻手突兀地伸了進來，要將蒼嵐從城牆上拽下。
儲炎先是一愣，隨後道：“哦，在他眼裏，天君隻怕也是個妖修。”
龍肉嘛，夠吃好久。
眼看天君不敵，儲炎都沒有急著出手，而是問：“現在天君還覺得不該管？任由他隨意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