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其實她恨你
離開了夜靈宗，外界，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白雪皚皚。
夜靈宗位於大陸西部，雪山之巔，而九雲殿在北部荒漠的淩荒城。
兩地的路程，少說也要一兩個月。
不過好在虞子汐靈力深厚，可禦風。
飛身而起，一襲白裙沒入雲層之中，腳下的風景變得越來越小。
“桑玄，等我……”
五日內，她應該能趕到九雲殿。
……
九雲殿，地牢。
潮濕幽暗、不見光亮，蛇蟲鼠蟻到處亂爬，混雜著血腥味道。
偶爾，能聽見水滴的聲音。
滴！滴滴！
桑玄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那身不染纖塵的雪白錦衣，已被鮮血浸染透，濕漉、瘦弱的身軀冷得哆嗦，蜷縮成一團。
呼吸聲，既微弱又不規律。
冷……
血好像都快流盡了。
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已不知是第幾日了，他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
刷！
倏地，黑影閃過，一位戴著銀白麵具，穿著黑色鬥篷的神秘女子，出現在桑玄跟前。
正是星冥。
她俯視著眼前孱弱的少年，歎息。
盡管他們魔族未來的魔尊，如今竟是這般弱不禁風，但她見了……還是條件反射般心生恐懼，宛如見到了閻王爺。
她小聲呢喃著：“尊主，屬下可總算見到你了。”
意識昏沉中，桑玄隱隱聽見了腳步聲。
僵冷的指骨，顫抖著抓住眼前人的衣袂，幹涸的冰唇輕啟：“師尊，師尊……”
星冥微微蹙眉：“你師尊都不要你了，你還記掛著她？”
這不是師尊的聲音……
桑玄驟然鬆開手。
星冥冷笑：“你不問問我是誰嗎？”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少年的聲音，明明虛弱喑啞，卻又滿是淩風出塵的倨傲。
“我是來救你的。”星冥蹲下身來，“你……跟我回魔族吧？”
與魔頭對話，心裏多少有些緊張。
“你是魔族人？”
“是啊。”星冥說話間，伸手去碰他，“說起來，我算你半個親人呢。”
肢體觸碰，桑玄厭惡至極，使出渾身解數推開了她的手：“別碰我！”
星冥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往後縮了縮。
轉而壯起膽來，在心裏告誡自己：魔尊還未成年，還不是那個狠厲的暴君，不用怕。
壓著心底而來的恐懼，星冥道：“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做什麽，你想殺了那群人類，給你的族人報仇，對不對？”
“你不必自作聰明。”桑玄絲毫不領情。
他討厭自作聰明的人。
星冥卻恍若未聞，繼續說：“正好……我們魔族也想殺了那群人，反正你已經無依無靠了，何不加入我們魔族，對抗共同的敵人呢？”
桑玄：“不需要。”
他要殺誰，要完成什麽大業，不需要區區一個魔族來幫他。
況且，他答應過師尊，此生絕不染指魔族。
雖然師尊不要他了……
但他，會堅守自己的承諾。
“是因為怕你師尊恨你、討厭你，所以你才拒絕我？”星冥揣測道，“可惜，你最愛的師尊都不要你了，你何必還要在意她的看法呢？”
“你閉嘴！”終於，桑玄被激怒了，“師尊是怎樣的人，我心裏清楚，不需要旁人來告訴我！”
“你真以為自己很了解她嗎？”星冥隻覺得這話很可笑，“如果她真的在乎你，又怎會將你送來九雲殿受苦呢？”
簡短一句話，仿佛戳到了桑玄的痛處。
他沉默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虞子汐她根本不在乎你，反之，她恨你入骨，恨不得殺了你……”
“不會，她不會的！”
“哦對了。”星冥還要繼續添油加醋，“你師尊是不是告訴你，你剩下那些族人，都被關在明心村靜思己過？”
“其實，這也是騙你的！”
“你那些在明心村的族人，整日遭受毒打不說，一大半，都被殺了煉丹，供他們那些德高望重的人族長老提升修為所用了！”
“桑玄，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星冥的話，宛如一道道驚駭的雷電，接連落在他心頭上。
“不可能，不可能！”桑玄不願相信，“師尊不會騙我，師尊絕不會騙我的，你別信口雌黃！”
“我是不是信口雌黃，你自己去明心村看看便知了。”星冥笑著，“桑玄，他們都在騙你，都在利用你，你的下場也隻是被他們煉成丹藥，所以……跟我回魔族吧。”
“跟我回去，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可以助你報仇！”
“別說了……”桑玄的腦子越來越混亂。
腦海中，始終回響著師尊與他說過的話：桑玄，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師尊在這守著你，沒事。
桑玄，師尊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
明日，咱們就出發去明心村吧。
可明明不是這樣的！
師尊教他讀書識字、教他為人處世。
雖然表麵冷淡，但會怕他受凍而舍不得罰他，會為了他與長老據理力爭，會親自給他喂藥、療傷，待他無微不至。
擔心耽擱他病情，甚至……不惜名聲，用體溫給她取暖。
師尊，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師尊。
她怎麽會……
她的言語、笑容，在腦海中化作泡影，如數破裂、消散。
如鏡花水月。
假的……
都是假的嗎？
思緒亂成一鍋粥，悲慟絕望中他吐血，隻覺頭痛欲裂、天旋地轉。
“虞子汐……”
一字一頓，喊出了她的名字，既愛又恨。
星冥嗤笑出聲。
難過就好……
讓魔族早點看透這群虛偽的人類，便能無所顧忌地開始大業了。
不被情愛所困，才能無所畏懼。
“別難過，人類拋棄了你，可魔族歡迎你。”星冥低聲道，“桑玄，我這就帶你回去，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去！”
她靠近了桑玄一些，欲直接將之劫走，誰知，還沒碰到他，一支暗器飛來。
嗖嗖嗖！
“放開他！”伴隨著虞子汐清冷的聲音。
星冥被逼退些許，斜瞥了她一眼：“該死，來的還真是時候。”
差一點，她就把人帶走了。
星冥轉過身，召出兵刃，被迫跟虞子汐交手了幾招，略落下風。
兩人打鬥的動靜太大，不一會，就將地牢的獄卒浩浩湯湯都引來了。
眼看著人來了，自己也不占優勢，星冥隻好暫且放棄，一把推開虞子汐後，逃之夭夭了。
“快來人啊，有刺客，有魔族刺客來劫獄了，快，抓住他們！”
“抓住他們！”
虞子汐穿著夜行衣，蒙著麵，所以，沒被這些獄卒認出來。
她也不想打草驚蛇，扶起地上渾身鮮血的少年，輕盈的身形從幾個獄卒中穿梭過，然後，從天窗逃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