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雨裏來雨裏去
就在蘇爺爺答應之後，就聽見小朱歡天喜地地喊了一聲：“好嘞，幾位大哥，你們能幫著我去搬東西嗎？你們這塊兒太難走了，車都過不來，隻能停在村口。”
啥？還有東西？
老蘇家的人集體石化了。
但讓他們更驚訝的是，滿滿的一輛吉普車，都裝了各種物資，其中最多的是糧食。
“部長，這讓我們如何好意思。”蘇爺爺搓著手局促地說。
當年不過是一時善心給人吃了幾個粗麵饅頭，現在卻得到這麽多的物資，怎麽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陳子安還沒有開口說話，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一聲雷轟隆隆地劈響。
“哎呀，這是要下雨了。”蘇奶奶看著天空中烏壓壓的雲瞬間布滿半個天空，忙就說。
“是啊，快下雨了，這些物資還是趕緊搬到屋裏吧。”陳部長打蛇隨棍上，立刻開口。
雖然不願意接受這樣多的物資，可眼看著就要下雨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麽多的物資都被雨給淋濕了。
這些大部分可都是糧食，要是被雨淋了，真是造孽啊。
蘇家的人齊心協力，就連兩個客人都幫忙，才算在雨降落之前將所有的物資搬到屋裏放好。
就在最後一袋糧食放到屋子裏的時候，豆大的雨點子降落人間。
鋪天蓋地的雨嘩啦啦地落下，越來越洶湧，似是天被捅破了一般。
小朱蹙眉說：“部長，這麽大的雨，咋辦？”
他們今天出發的本來還算早，可因為不熟悉路，走錯了，繞了很多路，浪費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才算到了紅心大隊。
本來想著趕夜路回去也沒問題，誰知道，還趕上這一場大雨。
雨勢太大，他們要回去隻怕有些難了。
陳子安也為難了，這一路大部分都是泥土路，天晴的時候都坎坷難行，就別說下了雨之後，隻怕是泥濘不堪。根本沒辦法行車。
更何況等這一場雨下過之後，天就徹底黑下來，路就更難走了，萬一掉到泥坑裏，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蘇爺爺笑著說：“陳部長，下雨天留客天，既然下雨，您暫時也沒辦法離開，不如先留在我們家裏吃飯可行？就是家裏飯菜粗鄙，還請您別嫌棄。”
聽到吃飯兩個字，陳子安還沒說話，小朱已經兩眼閃閃發光了。
今天走錯了路，耽誤了午飯，還是早上吃的饅頭，早就消化完了。
到這會兒，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早就餓得快要能吞下一頭牛了。
陳子安雖然想拒絕，可確實餓了，最終也沒有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而且，他還有話要說，並不能現在就走。
聽自家老頭子要招呼客人，客人也沒有明確表示要離開，蘇奶奶忙就說：“我再去做個餅子。”
人家送了這麽多的糧食來，她也不能小氣，總得拿點兒好東西招呼客人不是？
蘇奶奶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話音才落，立刻招呼三個兒媳婦去廚房裏忙活了。
廚房裏有陳子安帶來的肉，還有一捆下午才割的韭菜，別的沒法做，隻能做韭菜盒子了。
“家裏還有些白麵，就做韭菜盒子吧！”蘇奶奶遲疑了一下，就下定決心了。
“娘，我摘韭菜！”梁秀忙就蹲下來開始摘韭菜。
“我燒火。”齊良英也立刻動起手。
王香花笑著說：“娘做的韭菜盒子味道最好。娘，我和麵，您拌餡兒可行？”
蘇奶奶笑著說：“行嘞，我剁點兒肉，再放兩個雞蛋。韭菜多，咱多做一點，家裏人也嚐嚐。”
手中有糧，心裏不慌，蘇奶奶想著家裏人今天虛驚一場，也該吃點好的壓壓驚。
就這麽點好東西，還差點兒便宜了那幫子王八犢子。
“今天要不是陳部長來得及時，咱家辛辛苦苦積攢的這些好東西可就都能便宜外人了！”王香花心直口快地說。
這些可都是人家幫忙搶救的，招呼一下也是理所當然。
“虧得陳部長，雖然遭難，還得了不少錢和票。也不算吃虧，也不知道，是哪個遭天殺的，竟去公社舉報我們家。”蘇奶奶想起自家是被人舉報的，還有些氣不順。
“娘，您說，那些人拿了錢和票出來，會不會再來咱們家？”梁秀不無擔心地說道。
蘇奶奶幹活的手停頓了一下，說：“我看著那些人挺害怕陳部長的，應該不敢來了吧？”
“陳部長看著挺好的，那個劉幹部咋那麽怕他？”王香花好奇地說。
“不管為啥怕，怕了就好。過了今天，咱們家也算是有人罩著了，我猜，以後公社裏的人要動咱家，就要考慮考慮了。”齊良英覺得，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想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家是被領導照顧的人家。
蘇奶奶點頭，表示讚同。
“今天甜妹子都被嚇壞了，那些人真是壞透了！”想起他們都不同意讓蘇小甜去外麵避一避，王香花就覺得難受。
“等一會兒我給小甜煮個糖水雞蛋，小人兒可憐見的。”蘇奶奶也心疼地說：“老三媳婦，要不你去陪著咱乖寶去，廚房裏有我們就夠了。”
梁秀笑道：“娘，我還是在這裏幫忙吧，小甜有她哥哥們看著呢，比我頂用。”
蘇奶奶想想也是，遂不勸她了。
蘇小甜這時候，卻一個人躲在自己屋裏，正在翻看炕頭上的小箱子。
小箱子裏，她之前存放的錢和票，竟然都在。
這是怎麽一回事？
箱子這麽明顯，那些人不可能看不見，也不可能不打開看，那這些錢和票，為啥還在箱子裏好好地放著？
“宿主，這些錢和票來源於本係統，anna可以在緊要時刻以障眼法將錢票隱藏起來。”係統軟糯的聲音在蘇小甜的耳邊響起。
蘇小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係統還有這樣的本事。
“Anna，你可以將其他實物隱藏起來讓別人看不到嗎？”蘇小甜好奇地問。
經過今天這一場，她覺得，有些東西放在家裏都不安全了。
“除非係統出品，其他物品Anna沒辦法隱藏。”
蘇小甜不由失望了，隻能隱藏係統出品，那就是錢和票了，還真是遺憾。
要是係統能自帶儲存空間就好了。
一牆之隔的堂屋裏。
陳子安正與蘇爺爺兩個人坐著閑聊，從今年的莊稼長勢說到紅心大隊的情況，兩個人年齡相差雖然大，卻頗能聊到一起。
但是，聊著聊著，不知道怎麽的，就說到了牛棚裏的人。
此時，牛棚裏的幾個人正忐忑不安地看著瓢潑大雨。
“爺爺，你說，蘇家能逃得過不？”遲意遠臉上難得出現焦急。
前麵他聽到風聲，偷偷去蘇家看了一下，才知道蘇家被人舉報了，但因為蘇家闖進去不少人，他不敢靠近，隻能悄悄返回。
回到牛棚之後，將蘇家被舉報的事情告知爺爺和杜爺爺，他們猜測，可能與他們兩家人有關係。
因此，幾個人很快將與蘇家的聯係痕跡都抹去了，就連蘇家送來的食物都藏得嚴嚴實實的。
饒是如此，遲意遠還是怕。
今天看到那些人凶神惡煞一般的闖到蘇家，被抄家時候的記憶再次出現在眼前。
這些年來刻意遺忘的事情再度想起，少年的麵色逐漸蒼白起來。
“還沒人找到我們這裏，應該還好吧。”遲格猜測說道。
“是我們疏忽大意了，早知道，就不該和老蘇家的人走得太近。”杜同和憂心忡忡地說：“我們這樣的人，和誰走得近就是坑誰！”
造孽啊，老蘇家的人全心全意幫著他們，沒想到，最後卻會坑了他們。
“老杜啊，紅心大隊這幾年，過得隨順，以至於我都忘記了外麵的風雨飄搖。是我害了老蘇家！”遲格也十分自責。
他看中了蘇家的孩子聰明，想著將來能成大器，卻忘了潛在的危險。紅心大隊的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可到底也有些害群之馬。
“爺爺，小甜她不會和妹妹一樣吧！”
遲意遠壓製不住地想到那些深藏的記憶，渾身顫抖地問遲格，唯恐蘇小甜會和自家小妹一樣。
遲格發現了孫子的異常，伸手將孫子緊緊地抱在懷裏，說道：“好孩子，不想了，不想了。小甜不會有事兒的。”
杜同和當然知道遲意遠想到了什麽，也忙安慰說道：“小甜家裏那麽多的人，肯定不會讓小甜受傷的。等雨停了，我們悄悄地過去看看，你一定會看到小甜好好的。”
何止是遲意遠不願意看到蘇小甜有事，就是他也真心將蘇家幾個孩子當成晚輩一般對待，不願意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遲意遠似乎是被安慰到了，又似乎是沒有被安慰到。
餘瑞媛看著遲意遠這樣，忍不住捂住臉，卻不敢哭出來。
就在這時候，他們忽然看到雨幕中有一個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人一步一滑地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
“老遲，你能看出來那是誰不？”杜同和緊張地問。
大雨滂沱，人的視線都被遮住了，勉強能看到人的輪廓，哪裏能看清楚究竟是什麽人。
“隻有一個人，應該不是來查抄的。”遲格勉強穩住心神說道。
隻是，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這話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終於，在他們忐忑不安中，那人近到眼前，卻是蘇老三。
在看見蘇老三的那一瞬間，四個人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
甚至，他們激動地流下眼淚。
“滿田，你怎麽來了？這麽大的雨。”遲格激動地說：“有啥不能等雨停了再說的。”
“遲伯伯，我來是給你們報個平安，那些人走了，我們都好。再就是家裏來了客人，想見見您和小遠。”
蘇老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我帶了蓑衣，您和小遠穿上。另外，還帶了點吃的，杜伯伯和杜大娘先吃點兒。”
說話，他從蓑衣下拿出一個小小的籃子，裏麵裝著一個大碗，碗裏是幾個還帶著絲絲熱氣的白麵做的韭菜盒子。
“你這孩子真是太客氣了，我們自己做就行，難得有點兒好的，留給孩子們吃多好。”餘瑞媛客氣地說道。
家家戶戶都不容易，白麵是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好東西，她看著都舍不得。
“大娘，我娘說，難得做了一點好東西，小遠和遲伯伯到我家再吃，也不能就留下您二老啃紅薯幹。”
一句話，說得餘瑞媛差點兒哭了。
看著三個人走遠，杜同和說：“能到紅心大隊，也算咱們老兩口的福氣了。”
“遇到蘇家人是我們的福氣！”餘瑞媛說：“這一家人，都是好的。天可憐見，許就是因為心善，才躲過今日的劫難。”
蘇老三帶著遲家祖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但雨還是很大，絲毫沒有減緩的意思。
蘇家堂屋裏，點著油燈，隻有蘇爺爺和陳部長兩個人在炕桌的對麵坐著。
炕桌上，擺著幾碗熱氣騰騰的湯和一盤韭菜盒子。
因看到遲格進門，陳子安站起身，定定地看著遲格！
“遲家老哥，你和小遠先將濕衣裳脫了，讓老三給你們拿到廚房裏烤一烤，你們上炕坐著說話。
遲格卻隻是盯著陳部長看，並沒有按蘇爺爺說的將身上沾染濕氣的衣裳脫下來。
良久之後，他才說：“你是子安？”
“是我，姑父。”
“子安，你不該來，不該來。我這樣會連累了你！”遲格連連擺手說道，一句話說完，立刻就要往外走，卻被站在門口的蘇老三給擋了一下。
陳子安已經快步上前，扯住了遲格的胳膊。
“我本來沒打算見您，隻想捎點兒物資給你們，可天降大雨，是個天賜的好機會，如果不見我心裏總不得勁。”陳子安艱難的說。
這個姑父，他還是小時候見過，長大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但姑父卻能一口說出他的名字，可見，是知道他在縣裏的。
明知道自己在縣裏，還是個領導，卻從來不曾找上門，怕也是擔心連累了他。
陳子安今天來的時候，也隻想著悄悄請求蘇爺爺將他帶來的東西分一些給遲格祖孫。
但下雨了，還是這樣大的雨，村子裏的人都回家了，他才敢冒險見一麵。
沒錯，遲格是陳子安的姑父。
但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卻不是很多。
隻因陳姑姑在二十多年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陳姑姑去世之後，遲格又娶了一房夫人，再加上輾轉了兩個城市，最後安居在京城，逐漸與陳家的關係疏遠了。
在京城，知道遲格與陳家關係的人幾乎沒有，這一次，遲家出事，才沒有連累到陳家。
也因這個原因，遲格哪怕明知道陳子安就在縣裏，卻也沒有想過與他相見，更不曾想過和他相認，免得連陳子安一起連累。
可陳子安卻來了。
遲格擔心，萬一被有心人看到，就是禍端。
就像這一次，老蘇家被舉報一樣！
“子安，你好好的在縣上當你的部長，別掛念我。我和小遠在村子裏過的很好，蘇家老弟是個好人，對我諸多照顧。大隊裏的人也都好，倒是比外麵要安靜的多。”
遲格撿著好的說，並不希望陳子安擔心他。
他還能掛念著他，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不能連累他。
“姑父，今日見您一麵，我也算安心了。我這一次來，帶了一些物資，放在蘇伯伯這裏，有機會他會想辦法給您送過去，您務必要保重身體。”陳子安語帶酸澀的說。
天知道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多長時間，從他到嵐縣任職的哪一天，他就在等待這樣的機會，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年的時候，總算見到了親人的麵。
“我會保重身體的，你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些用處，不會輕易丟了這條命的。”遲格臉上帶著笑，眼底卻是淚花。
陳子安聽他這麽說，總算放心一些。
“子安，我聽說有人把老蘇家舉報了，到底咋回事？”
“已經沒事了，這件事我會處理，蘇家是根正苗紅的人家，不是誰都能踩一腳的。”
今天沒好問，到底是誰舉報了蘇家，但他有心查，絕對能查到。
“那就好，那就好，別因為我這把老骨頭，連累了蘇家。子安啊，你是不知道，蘇家幾個孩子，都是聰明好學的，尤其是小甜這孩子，是難得一遇的天才！”遲格最終還是沒忍住說道。
陳子安倒是沒想到，姑父和蘇家結緣，還有這樣的緣故。
小甜，就是蘇家最小的女娃兒？
陳子安不由想起他之前看到的小姑娘，小小年紀，明眸皓齒，白白淨淨的，看著就漂亮，甚至比很多城裏的小姑娘還要招人心疼。
那女娃年齡雖小，卻難得口齒伶俐，說話一點都不怯場，即便是在麵對那些人的時候，依然能做到不卑不亢，光是這份心性就十分難得。。
何況，能得到姑父誇讚一句天才，也不知到底是個怎樣聰慧的孩子。
“麵已經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遲家老哥，快吃飯吧。吃了飯，讓老三送你們爺倆回去！”蘇爺爺看著外麵的天色，開口催促。
經過今天這件事，蘇爺爺對村子裏的人也不是十分放心了。
畢竟，能有人舉報一次，還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盯著他們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多加小心才好。
雨裏來，雨裏去，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