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親疏有別
沈老將軍氣得拿不穩木杖。
就連王姨娘也是一臉錯愕。
隻有沈柔冷冷抬眸掃了一眼他，忙替沈老將軍順背。
顧宇極把玩貔貅的手一頓，掃了一樣卑躬屈膝的沈仲謙，隨即抬眸戲謔的盯著沈柔。
見她隻是輕輕抬頭複又垂下，此刻低下去的眉眼，與方才一般無二，不覺更加有趣。
聯係前後沈仲謙透露出的消息，以及昨晚她的狼狽，他已經將事情猜出了個大概。
必然又是些後宅上不得台麵的醃臢手段。
“王爺，沈柔倒行逆施，不配做沈家人！”
沈章則緊隨父親，立即表態。
而早已趕來的沈家叔伯等人，聽見沈仲謙的話，又看了看眼前殺伐血腥成名的玄羽軍，紛紛拜倒，跟著喊了起來。
“此事全因沈柔一人而起，王爺明察！”
“此女已不是沈家人，沒資格動用禦賜之物......”
“她不知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嫁去夫家一日便鬧得闔府上下雞犬不寧，理因逐出家門！”
“那禦賜之物，豈是她一婦道人家有資格驚動的！”
......
一時間，沈府門前聲討不斷，仿佛沈柔已經十惡不赦一般。
顧宇極聽著耳邊的聒噪，出奇的沒覺得煩，反而興致盎然。
他就想看看，這女人如今眾叛親離，還能否保持那張處變不驚的臉。
然而，讓他頗感意外的卻是，沈柔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反而她身邊的老將軍，已經氣得滿臉漲紅，身子顫抖
“如此說來，沈家深夜動用禦賜之物，其中另有內情？”
“對對對，的確如此，都是那逆......沈柔......”
沈仲謙還要再說，卻聽沈章成朗聲道。
“錯了父親，並非妹妹的錯！”
他大步上前，站在了沈柔和沈老將軍身前的台階上，將兩人護在身後，抱拳朝顧宇極行禮。
“卑職京都三衛驃騎統領沈章成，參見恭王殿下！”
“今日醜時一刻，是卑職得祖父囑托，帶領幾個不當值的兄弟，請了禦賜之物，前往靖安侯府接妹妹沈柔回家的。”
“當時卑職親眼所見......”
“住口！”
還不等沈章成說完，沈仲謙就急急阻止。
他狠狠瞪了自己的大兒子一眼。
“我正回王爺話，哪有你插嘴的資格，滾一邊兒去！”
“父親，妹妹沒錯!”
“逆子你住口，她已經不是你妹妹，你若非要認她，莫非要與她一同滾出沈家！”
“我......”
沈章成一張黝黑的臉皺做一團。
他眼裏滿是疑惑與不解，又糾結萬分。
“這沒你什麽事，也輪不著你在殿下麵前胡言亂語。”
訓斥完沈章成，沈仲謙又再次轉向顧宇極，臉上瞬間掛上了謙卑的笑容。
“殿下切莫怪罪，他昨日送妹妹出嫁，灌了不少黃湯，如今怕是還未醒酒......”
似下定了決心與沈柔摘個幹淨，沈仲謙繼續將一切罪責都往她身上推。
隻是還不等他再次說完，卻聽沈老將軍顫抖著嗬斥。
“逆子，住口！”
“你......你是要氣死我！”
他一邊哆嗦著抬手指著沈仲謙，一邊往台階下急走兩步。
“殿下，此事......此事是老朽一人......咳......一人所為，與我孫女......無關，陛下那邊，老......老朽自會交代......”
“老將軍您應當知曉，赤焰刀乃先帝禦賜，陛下極為重視，所以特下旨本王前來問詢。”
沈老將軍說話時，顧宇極側頭回應。
對於沈仲謙，他沒什麽好感。
印象裏，諦聽閣裏還存著這位襲了爵位的將軍，寵妻滅妾，尋芳問柳的事跡。
但他對沈老將軍十分敬重。
當年平津大戰，若非這位老人力挽狂瀾，狄國早已攻陷燕雲十六州，又哪裏會有大興邊疆二十年太平？
但歲月匆匆，當年英武偉岸的男子，如今卻已經兩鬢霜雪，形如枯槁。
“哎......都......都怪......咳咳都怪老朽......咳咳咳......”
“爺爺，是柔兒不懂事，累爺爺替柔兒操心，是柔兒的錯！”
見爺爺咳嗽的越來越厲害，沈柔立即將僅存的一絲內力輸送到他的肺經。
沈老將軍緩過一口氣，轉頭看向沈柔時，眼裏全是疼惜與懊悔。
沈柔鼻頭酸澀，心裏一陣抽痛。
分明是“她”聽信王姨娘與沈嬌，錯把渣男當情郎，把豺狼當親人，害自己險些屈辱而亡。
爺爺卻將這一些的問題，擔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忍爺爺一把年紀，還要在別人的權勢下卑躬屈膝。
也不忍大哥，因她與家中生出嫌隙。
她抬起頭看向顧宇極，一字一頓的說道。
“此事確實是我一人所為，與爺爺無關，若你要查清真相，將我抓回去審清楚便是。”
顧宇極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點點燭火在琉璃上跳躍，印出他的輪廓。
不知怎的，他心情忽的愉悅起來。
他本就沒有想要為難她，不過是再次相遇，有些霎然，又有些不知該拿她如何。
是以，他想告訴她，自己絕非糊塗之人，不會輕易聽信沈仲謙等人之言。
但不等他開口，卻聽她繼續道。
“你抓我可以，但請寬限一個時辰。爺爺身體不適，我想陪他回屋服藥歇息，待他安穩，我自會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顧宇極抿唇。
這詞他本該聽了舒心，卻不知為何刺耳得緊。
他要什麽束手就擒！
她眼裏，自己莫非就是那等會屈打成招的酷吏？
她倒還真是一點兒也沒把他“記起來”！
“嗬！你大可不必如此，本王辦事雖霸道，卻從來不會無憑無據，肆意亂來。”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本王自然要查個清楚。”
話音落，他朝沈柔抬了抬下巴。
“走吧沈家大小姐，隨本王去侯府一趟。”
“且慢，我......”
不等沈柔說完，顧宇極大手一揮。
趕車的軍士上去，請沈老將軍上車。
沈柔皺眉，還要阻止，沈老將軍已經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
“走吧......”
她隻好同軍士一起，扶著沈老將軍上了馬車。
讓沈柔沒有想到的是，這王爺的輪椅是固定好的，兩個輪子下方都有一個卡扣，防止輪椅滑動，極有巧思。
而車廂四周用柔軟的布厚厚的鋪了好幾層，左側還有一排矮凳，車廂最裏擺著一張桌案。
桌案上果脯糕點擺放整齊，還有一個白瓷甌，燃著嫋嫋青煙，車廂內飄著清雅的檀香。
隻是，車廂角落裏，一隻繡著芙蓉花的荷包掩去一角，似閨中之物。
她不動聲色的撇了一眼顧宇極，心中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