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麽是他!
府中上至主家,下至奴仆,漸漸都聚到了前院中。
滿滿一院子的人,卻沒有一絲聲音。
緊張壓抑的情緒在每個人都心中蔓延,仿佛山雨欲來。
當沈柔一行人來到府門口,就見台階下,立著齊整冷肅的軍隊,將大哥的一隊人圍在中間。
一股鐵鏽與血腥混雜的味道撲麵而來,沈柔隻覺仿佛孤身麵對千軍萬馬,繞是她心智堅毅,也不免有些不安。
隨他趕來的沈仲謙等人,更是麵色發白,噤若寒蟬。
就在眾人忐忑不安時,“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鐵騎中間分出一條道,一輛玄色馬車緩緩行駛至台階之下。
那車外懸著的紅色燈籠上,貼著大大的“恭”字。
“恭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沈仲謙走下台階,拱手朝馬車躬身一禮,隨即朗聲問道。
“嗬~”
一聲輕笑自車簾傳出,笑中帶著些戲謔,明明聲音不大,卻傳入眾人耳中。
“沈大將軍真不知曉,本王為何而來?”
不等沈仲謙回答,趕車的軍士動作輕巧跳下車。
他明明身著玄色鎖甲,鎖片碰撞發出嘩啦聲,卻手腳輕靈,足見武功深厚。
他手臂一揮,車簾掀開。
火把的光照進車廂,將裏麵的人照了個通透。
隻見一個一身玄色蟒袍,頭戴白玉獸首紋麵具的男子,正端坐一張輪椅上。
清冷的眸子裏漆黑深沉,如淵似海,看似平靜,卻仿佛醞釀著暴風雷霆,令人驚懼,不敢直視。
薄唇帶著一抹嫣然,似柔似媚,卻透著病態的蒼白,與嗜血的殘忍。
沈柔看到他的一瞬間,瞳孔驟縮,眼神凝滯。
怎麽是他!
似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將視線從沈仲謙的身上挪開,與她視線相交。
沈柔看見,他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眼裏露出了獵人尋到獵物的危險目光。
獵物?
她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
心中蔓延一股不安。
他就是傳說中冷酷嗜血,殺人如麻的“玉麵閻羅”恭王爺?
這可與她之前在藥池中遇見的男人,完全不是一個。
那男子分明俊逸柔美,如詩如畫,渾身透著一股愁緒,哪裏似眼前這般,隔著數丈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如此倒也還罷了,不過是她識人不清。
但是,此刻,他高高在上,用一種俯視的姿態看她。
原以為,他不過是個富家公子,或江湖中人,與自己不過一麵之緣,從此各奔東西江湖不見。
但沒想到,自己的一句“再見”,卻成了箴言。
隻是,他來此究竟意欲何為?
莫非是為她?
沈柔暗自搖頭。
二人之前並未互通身份,不過過去半個多時辰罷了,他怎會來得及尋過來?
況且她離開藥園也刻意隱藏了行蹤。
既然是偶遇,那麽玄羽軍統領的到來,必然關係著天子與沈家。
難道是......
一想到那個可能,沈柔抿緊了唇,扶著爺爺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
若是一切因她而來,那麽藥池之事,定然不能再摻合進去。
說起來二人的巧合雖談不上誰吃虧,但他是個男人,且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如何受得了那般的羞辱。
哪怕她已經盡可能彌補......
思緒萬千,沈柔知曉,她和這位王爺的事,隻字不能提,最好當做全然不曾有。
短暫的慌亂在眼中一閃而過,隨即她的眼神定下來,隻靜靜的看著沈仲謙上去交涉。
她這廂穩如泰山,而顧宇極這邊卻是臨近火山爆發。
方才一眼掃到那張饅頭似的圓臉,他就立即認出來,她便是那不知廉恥的女人。
似是也沒打算遮掩,她就那麽大搖大擺的離開,還道一句“江湖再見”,卻分明是一臉最好不見的神情。
他氣得險些吐血,好不容易穩住體內糟糕的情況,這才匆匆追出去,卻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
若非玄一那邊還有急事,他絕不肯就此放她離開。
可峰回路轉,萬萬沒想到,皇帝一道旨意,倒叫他見到了這個女人。
原來她就是沈府那個出了名的傻子小姐。
可顧宇極瞧著,這女人可一點都不傻,不但不傻,還深藏不露,也不知道這沈府隱瞞此事,究竟意欲何為。
但......
顧宇極心中冷哼,惹了他,她莫非還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正想看這女人如何故作姿態,或是狡辯討好,可不曾想,她竟然看自己如看一個陌生人!
好似那句“你的腿好美”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
顧宇極心中火起。
這該死的女人!
是誰假借中藥向他撲來!
是誰吃幹抹淨轉身就溜的一幹二淨!
若不是他出於謹慎,換回玄一,接旨來沈府,竟然險些錯過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顧宇極越想越氣。
周身不自覺散發出了淩厲的殺氣。
本就忐忑不安的沈仲謙後背漸漸濕透,額頭細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滑下。
“王......王爺,可是其中有什麽誤會,沈家一門忠烈,自先祖跟隨先帝至今,一直為我大興鞠躬盡瘁......”
“嗬!好一個鞠躬盡瘁!”
顧宇極不耐煩的冷嘲一聲。
眼神落在沈仲謙身上不過片刻,沈仲謙的腿就開始打起來擺子。
“這些年也沒見你們沈府如何為國效忠,怎麽就擔得起‘鞠躬盡瘁’四個字了?”
顧宇極把玩手裏的黑玉貔貅,言語輕佻。
他的視線再次轉向沈柔,定定的盯著她。
沈仲謙臉色雪白,卻不敢反駁分毫。
“這......未能替陛下分憂,是臣之過......”
“行了,這些廢話也甭在我跟前說了,待會兒帶著你家的赤焰刀,隨我入宮跟陛下認錯去。”
沈柔始終低眉順目,跟在沈老將軍身側,仿佛普普通通被嚇呆了的閨閣女子,再未抬眸瞧他一眼。
顧宇極煩躁不已,心中戾氣四起,恨不能衝上去鉗住她的脖頸,叫她好生看看他是誰!
但他不能。
地牢裏還有一批狄國探子要審;劫殺那探子頭領的是哪一夥人,他還得查清楚;皇帝那還得去回一趟......
正煩著,沈仲謙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王爺明察,此事全是因我那逆女所起。”
“她昨日已經出嫁,卻還利用臣父,擅動禦賜之物,倒行逆施,臣方才已經與她斷絕父女關係,她不再是沈家人,她之過與沈家無關!”
聽到沈仲謙的話,眾人齊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