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密談
遠方的天際有閃電出沒，卻未曾聽到雷聲隱隱，隻是，精神病院夜穹之上的星辰全無，墨雲低垂，似乎狂風暴雨在蓄勢待發，隨時可能突然冷酷的造訪。
劉真心坐在辦公室裏，眯起眼睛打量著電腦屏幕上的網頁新聞。
新聞的內容是：2025年六月三日，華南市南郊精神病院出現自稱是一男一女的古代穿越者，二人試圖逃離精神病院，與院方大打出手……
劉真心緩緩抬頭，看向站在辦公桌前方的李玲，“你過來看，居然還有兩人在逃跑時大鬧醫院的照片！”
李玲走過去，劉真心一邊用鼠標向下滑，一邊瞅著路小飛與花玥珠二人被眾人追趕的圖片，說：“你看這鬧得雞飛狗跳的，花園裏那些無辜的花也躺平了，七零八落的……”
劉真心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淡定地說：“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李玲問：“說明什麽？”
劉真心冷冷道：“醫院有內鬼啊！”
李玲點了點頭，吃驚道：“今天來了兩個義工，說不定就是他們來搗亂的！”
“嗯……”劉真心想了一想，接著說，“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在用那些義工了，你在工作群裏發一條信息，叮囑醫院各級人員，任何人都不能泄露病人信息和日常生活，一經發現，全部開除。”
“好，”李玲轉身走向外麵，“我去處理。”
“對了，”劉真心想起了什麽，“路小飛和花玥珠情況怎樣？”
李玲說：“已經注射了鎮定劑，現在都在睡覺呢。”
劉真心嗟歎一聲，點點頭：“就這樣吧，這兩個人還真是難辦……”
霎時間，夜如白晝。
“哢嚓”一聲驚雷響起，仿佛爆發了毀天滅地的力量，帶來了無休無止的驟雨疾風。
路小飛從睡夢中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透過窗口看了看外麵的風雨大作，又是一陣電閃雷鳴，整個房間忽然亮了一下子。
猛地，路小飛察覺到剛才閃電出沒的一瞬間，睡床的對麵椅子上好像坐著一個人……
現在房間又陷入了黑暗中，那個人又看不見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路小飛忍不住喊了一聲：“誰？”
沒有人回答。
路小飛急忙跟頭趔趄地起床開燈，轉身的一刹那，一個人影已經倏然而至，佇立在了他的麵前，一隻皺巴巴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了他即將驚聲尖叫的嘴巴。
“是我哦！”劉真心冷笑。
然而，路小飛仍然沒有從恐懼中擺脫出來，依然手忙腳亂抓亂撓，一不小心就拽掉了劉真心的假發套，露出了半個光亮的禿頂。
從相貌看上去，劉真心今年才五十多歲，不胖不瘦，仿佛是大部分保養得體的中老年男人該有的身材，唯有兩邊的眼角上多了一些深邃的魚尾紋，按理說無論怎麽看他都不像是個脫發的人，而且還脫得這麽嚴重，像極了傑森斯坦森的地中海。
路小飛突然覺得好笑，這老家夥半夜偷偷摸摸進他房間，又被他摘掉假發套，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也不知道旁人該如何看待劉真心，會不會懷疑他有龍陽之癖。
劉真心鬆開路小飛，彎腰去撿掉落在地上的假發套，路小飛似乎有些吃驚地問，“大半夜的，你是怎麽跑我屋裏來的？”
“我看你小子是睡糊塗了，”劉真心重新將假發戴在腦袋上，擺正好後，接著說，“你能不能出去，我說了算，我想不想進來，還是我說了算！”
路小飛驚詫道：“你想吃霸王餐……”
劉真心打斷他：“吃你個頭！還霸王餐，知不知道這裏是精神病院！”
路小飛搖頭歎息，無奈道：“你們現代人都這麽不講王法嗎？”
“王法？”劉真心冷“哼”一聲，“你難道真的不是現代人？”
路小飛苦笑：“若是現代人，我又怎麽會被你們當成精神病，關到這個地方？”
劉真心嗤之以鼻，“少裝蒜了小夥子，我問你，你家裏麵那幅你的親筆畫像中，‘願為惠父門下狗’是什麽意思？惠父又是誰？”
路小飛皺起了眉毛，“你在說什麽，怎麽我聽不懂？”
劉真心繼續逼問：“惠父是誰？”
路小飛拱了拱手，淡淡道：“‘惠父’啊，他就是我的本官宋慈宋大人，他怎麽了？誰願意做他的走狗？”
“好吧，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劉真心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不管你承不承認，其實你一直在撒謊，而且我估計以你小說寫手的身份，你應該是看過一些微表情心理學的書籍，所以你知道如何利用麵部表情去掩飾你的謊言，不過很不幸，你碰到了我，在我們初次的談話中，你在回憶中一雙眼珠子頻頻生硬地看向左上方，你是不是知道在心理學中，當一個人在說話時，眼睛徐徐看向左上方，就代表在回憶某件事情，眼睛看向右上方的時候，則表示他在構建某件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路小飛鎖緊眉頭，摸了摸腦袋，“頭都大了……你到底在說什麽呀？什麽左上方右上方的？什麽心理學？我真的聽不懂啊！”
劉真心冷笑：“可是在我們初次的談話中，每當你突然中斷你的‘回憶’時，你的眼睛總會不自覺地看向右上方，你隱藏得不夠徹底，我堅信自己的判斷！”
路小飛垂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劉真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我就是現代人路小飛，我其實一直都在撒謊，是也不是？”
劉真心點了點頭。
路小飛歎息一聲，“若我真的是路小飛，今日白天又怎會和花玥珠大鬧醫院？”
劉真心冷笑：“那是你在利用花玥珠，你想讓所有人都認為你是一個穿越者，或者神經病，而並非一個正常的現代人。”
他盯著路小飛的雙眼，接著說：“其實我想破頭皮都猜不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現在夜深人靜，就我們兩個人，我可以保證，這次的深夜密談絕不會有人知道，你能把原因告訴我嗎？你若是真有什麽難言之隱，我可以幫你的！”
“切！”路小飛轉身走到窗口前，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夜，無比蕭索地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是路小飛，另外，我沒有利用花玥珠，我不知道她到底有病沒病，而且究竟是不是一個古代人，我隻是想幫助她而已！”
劉真心走到路小飛的身後，“哦？你想怎樣幫她？幫助她不接受醫院的治療，繼續用一些自殺式的極端辦法，妄想這樣就可以回到她的大唐？”
他接著說：“你可知今天為何要給她打鎮定劑，那是因為她又想了一個跳樓的法子，以為死掉了就可以在另一個世界醒來。”
路小飛轉身看向劉真心，“那為何不將錯就錯，用謊言的辦法暫且穩住她？”
劉真心笑了笑，“好萊塢有一部電影叫《禁閉島》，主角是一位曾經精神上受過巨大創傷的精神病患者，醫院為了把他治療好，便讓所有人都陪他演了一出戲，這是一部典型的用謊言構建現實，在用真相去拆穿所謂‘現實’裏的矛盾之處，讓患者得以治愈的特別案例，但是前提是，我根本不知道花玥珠究竟是哪裏人，到底經曆了什麽，她被人送到精神病院以前，隻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乞丐，靠撿垃圾堆裏的過期食品為生。”
路小飛的心中一沉，他實在不敢想象，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竟然會有那樣不堪回首的經曆……
劉真心苦笑：“也就是說，沒有真相，我們就無法用治愈花玥珠。”
“我先用謊言穩住她！”路小飛語氣加重，“我們在一起尋找花玥珠的過去好不好？”
劉真心盯著路小飛的眼睛，過了很久，才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