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廝守（4）
讓劉真心萌生製作平行夢境空間機器的靈感，來源於妻子茹芸的一滴眼淚。
自從遭遇車禍後，經過醫生用科學儀器檢測茹芸的大腦時，發現除了一些瘀血之外，其它結構與常人無異，並未遭到創傷。
醫生由此初步推斷，茹芸的大腦並沒有死亡，隻是大腦皮層一部分控製身體行動的腦細胞，都在那場車禍中遭到了毀滅性傷害。
劉真心日夜守護在茹芸的身邊，傾訴著對妻子的想念與愧疚。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在最初的日子裏，劉真心幾乎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隻是，後來有一天，在某個深夜，劉真心如往常一般躺在茹芸的旁邊，握著她的一隻手沉沉睡去。
在夢裏，劉真心居然夢到了茹芸，兩人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一起坐在泰山之巔，在充滿油畫風光的晚秋季節，依偎在一起看日升日落……
醒來後的劉真心立刻把這個夢講給茹芸聽，正在他興奮訴說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茹芸的眼皮翻動了一下，刹那間，他目瞪口呆，激動地看著茹芸。
“芸，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在說話？聽到的話你眼皮在動一下？”
茹芸的眼皮沒有動。
“芸，該不會是昨晚的夢境裏，你是真的陪我一起去了泰山之巔嗎？”
一滴眼淚，從茹芸的眼角流淌下來。
此刻，劉真心終於確定茹芸並非處於無意識狀態，而是處於微意識狀態，由此也證實了醫生的初步判斷，現在的茹芸仍然能夠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芸……”劉真心難以抑製，嗷嚎大哭，“芸……我愛你，我愛你！你醒來好不好，好不好……嗚嗚……”
接下來一連數日，茹芸又失去了反應，而那日流下來的一滴眼淚，也似乎成了曇花一現般的彌足珍貴。
茹芸現在的這種狀態，在劉真心看來，簡直是植物人當中最為痛苦的一種狀態。
耳目皆眀卻隻能聽，不能看。有口有心，卻無法用言語訴說。有手有腳，卻無法動彈，甚至是挪動一根小手指頭。
為了不讓妻子這般痛苦，劉真心下定決心，發誓要研製一種可以和妻子在夢裏相遇的平行夢境機器。
三年後，劉真心終於破天荒地將機器研製成功。
為了表達與紀念他對妻子深沉的愛，他決定把這種機器命名為“廝守”。
但是在這三年的時間內，劉真心究竟遭遇了怎樣的坎坷磨難，怎樣的荊棘難關，真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頭禿可以作為證明。
從一個長發飄逸，眉清目秀的美男子，變成如今這個地中海式的謝頂，和仿佛蒼老了二十年，整個人身形枯槁，皮膚褶皺，隻需要三年的時間。
因為這種機器在製造之初，需要用到一種“經顱皮層磁刺激”的電極反射技術，向目標的腦區輸入脈衝磁場，在用電極連接另一目標的大腦，來監控兩個目標的腦部活動，在實驗的最初階段，稍有不慎就會燒毀目標的腦神經，成為腦癱，傻子，智障，或者半身不遂的風險極大。
所以劉真心便收養了一大堆流浪貓和流浪狗，還跑到鄉下買了一批小老鼠，用這些可憐的動物做實驗。
然而劉真心最初總是失敗，那些小貓，小狗，小老鼠很多都成了智障，失去了行動能力，在備受自責和煎熬的情況下，劉真心沒有選擇為它們注射安樂死，而是花錢雇了一些保姆來專門照顧喂養那些受到傷害的小貓小狗。
那些保姆見到這些舉止怪異的小動物們，發現它們統統都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便很是詫異，又因為沉默寡言的主人也不跟她們解釋，就此武斷地認為，劉真心這個看上去木訥呆板，傻裏傻氣的怪人，是在研究如何讓小貓小狗和小老鼠在一起和平共處。
“科學怪人”的稱號，也是從這時候開始流傳到外界的。
後來隨著實驗一步步向前推進，劉真心再也無法忍受讓一些無辜的小動物受到傷害，他決定親自操刀上陣。
當然了，這個階段的實驗機器，已經擺脫了電極束縛，而是單單運用一係列複雜的機器掃描，就可以完成入侵腦細胞，發出指令信號和監控的完美實驗。
所以彼時的劉真心，可以說還是相當有底氣的。
但是幾個回合下來，應該是被機器產生的輻射所影響，劉真心發現自己的頭發也在大把大把地往下掉，皮膚也出現了鬆垮蒼老的跡象，原本斜飛入鬢的兩道劍眉，也彎彎地耷拉下來。
好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讓茹芸一起陪他實驗。
等到後來，機器終於擺脫了輻射影響，越來越成熟的時候，劉真心也從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變成了一個枯槁頹廢的中老年。
但是這一切，對於劉真心來說都是值得的！因為隻要能讓他和茹芸在夢裏相遇，再續前緣，一切的艱難險阻都不過是過往雲煙。
當劉真心啟動機器，和深愛的妻子茹芸在平行夢境空間相遇，劉真心便再也不想回到現實世界裏來，他和茹芸在夢裏相依相偎，再次經曆了青春，戀愛，同眠共枕……
有時候因為潛意識的作祟，情敵阿柱也會出現在他們二人的夢境裏。
人總歸會是有陰暗麵的，當這對情侶在夢裏看到一手毀掉他們美好生活的阿柱，便開始爆發了人類心中最為原始的仇恨，兩人將夢裏的阿柱五花大綁，大卸八塊，然後渾身血跡斑駁地抱在一起痛哭……
經過一個多月的實踐，劉真心每夜都和茹芸在夢裏相遇，樂而不思蜀，除了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精神有些恍惚之外，倒也沒有發現其餘的副作用。
反觀茹芸的外貌特征，卻仿佛變得越來越水靈秀氣，這大概是得益於她的植物人狀態，如今意識和身心都得到滿足的體現。
這詭異的一幕，有些像聊齋裏的狐妖鬼魅，每每深夜與書生在夢裏相遇，慢慢將書生整個人的精氣神榨幹的情形。
但是為了能夠讓茹芸幸福，劉真心絲毫不在乎自己如今的虛弱狀態會把自己引向何方……
直到有一次，他在神情恍惚的狀態下和茹芸雙雙進入“廝守”之後，從此，茹芸在夢裏還是夢外，便再也沒有醒來……
答案，就是因為劉真心太過疲憊虛弱的緣故，在夢裏與茹芸一起廝守暢玩以後，竟然迷迷糊糊地記錯了蘇醒密碼。
——每次劉真心想要從夢裏醒來，都會說這組蘇醒密碼，而後機器就會得到反應，進入停止狀態，此時劉真心才會慢慢地從夢裏蘇醒，回到現實世界。
然而這次，因為劉真心記錯了密碼，結果跌進了可怕的夢中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