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俠之大者
早在唐代,大詩人李白就曾賦詩一首:世傳崆峒勇,氣激金風壯。英烈遺厥孫,百代神猶王。
作為當年與少林,峨眉,昆侖齊名的崆峒派,追根溯源,大概得回到原始部落時代,從那時起,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便矯勇善戰,不畏艱險,同野獸搏擊,並且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製作武器。
從周秦西漢開始、再到唐宋,崆峒山地屬於西北要衝,史書記載:雄視三關、控製五原。自古以來這裏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經年累月的戰火綿延,也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從戰爭廝殺中總結領悟出了以個人為主的攻防格鬥等一係列實戰武學。
北宋慶曆二年二月,西夏與宋軍大戰定川寨,宋軍慘敗,西夏騎兵南下直達平涼,破城而入,燒殺屠掠,數以萬計的百姓紛紛逃往崆峒山,西夏軍隊一路追擊,將崆峒山團團包圍。
在此千鈞一發的危難之際,崆峒山慧明院主力挽狂瀾,率領全山僧道及百姓依山布防,以險居守,與夏軍騎兵相互抗衡,護院武僧法淳率武藝超群之僧眾與敵軍展開生死搏鬥,西夏軍隊於此潰敗,不得不悻悻退去。
“這裏才是英雄該來的地方!”胡歸仰視萬仞高山,發自肺腑地說。
“累死我了,這次可算下了血本了……”阿酷氣喘籲籲地埋怨道。
兩個人這番簡短的談話,也預示了兩人的未來。
前者,俠之大者。
後者,識時務者。
胡歸與阿酷進入崆峒派,和大多數上山學藝的普通小孩子一樣,從挑水掃地,煮飯劈柴的小道士做起,兩年後,經過力量比拚與反應能力的比拚,兩人在一眾小弟子裏麵脫穎而出,成為掌門人座下愛徒徐清高的入室弟子。
徐清高對二人甚為看重,傳授他們武學“雌雄劍”與“七傷拳”。
坦白講,論資質,胡歸遠遠不及阿酷。
兩人每天在相同的時間內習武,阿酷看似漫不經心,學到的招式總能入木三分。胡歸就比較差勁了,除了蹲馬步比較擅長以外,舞劍的時候總會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
師父徐清高每次看到不成器的胡歸,總會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看到阿酷卻經常忍不住露出讚許之色。
然而,一人勵誌,萬夫莫敵。
胡歸自知自己天賦不如阿酷,為了彌補先天不足,他開始每天天不亮就聞雞起舞,晚上睡覺做夢的時候都在揣摩一招一式!
皇天不負苦心人,又過了三年,胡歸終於迎來了人生反轉的高光時刻。
然而,那短暫的驕傲與榮譽,就像是刹那間劃過夜空的璀璨流星,最終隕落在了師父徐清高的偏見與陰謀裏。
那年,胡歸十五歲,在三年一度的“以武會師”的擂台上,輪到胡歸和阿酷比試,阿酷起初並不把胡歸放在眼裏,因為,自己這位夥伴的笨拙形象,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輕佻傲慢的心底了。
在比武之前,阿酷甚至有些不忍心對胡歸下手,畢竟當初是胡歸帶他走上這條拜師學藝的道路。
可是,就在臨行前,他的師父徐清高早已經單獨把他叫到密室,告訴他,這場比武,一定要贏,因為每一門的弟子中,那個最後奪冠的徒弟,可以進一步修行崆峒派絕學“番天印”。
而這個內幕,胡歸和其他師兄弟顯然不知道。
所以,擂台比武開始後,阿酷一上來進行試探一番後,察覺到胡歸的武功實在和他相距甚遠,總是一味躲避。而後,阿酷便使出七傷拳的第三層“摧肝腸”。
七傷拳一共“七傷”,阿酷練到了第三層,而其他同門師兄弟隻練到了第二層“傷肺”。層次越高,內力越強,不然的話,縱然你懂得七傷拳的全部招式,也隻能是花架子。
胡歸看到阿酷竟然對自己動了殺心,不免大吃一驚,他之前一味的忍讓,其實是顧念兄弟之情,卻不料阿酷竟然會對自己下狠手!
無奈之下,他隻好使出“七傷”裏的第四層“藏離”!
“摧肝腸”剛中有柔,特別適用阿酷這種內力不強的人進攻對手,令對手在震驚之餘方寸大亂,繼而潰敗。
而“藏離”柔中帶剛,表麵看似無力,揮發時卻勢如破竹。四掌相對,阿酷猛噴一口鮮血,踉踉蹌蹌地向後倒去。
他癱坐在地上,眉目間的驚駭早已說明,他無論無何也不相信胡歸竟然已經練到了第四層,而且把他打敗了!
胡歸技驚四座,他看到滿院同門紛紛起立為他道賀,唯獨師父徐清高卻一臉不高興,總是不住地搖頭歎氣……
當晚,胡歸去阿酷房間,準備看望受了些許輕傷的阿酷,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裏麵傳來師父說話的聲音。
“胡歸那小子雖然很勤奮,但是資質畢竟有限,為師的全部希望還是寄托在你的身上,不過照此看來,明天的雌雄劍比拚,你或許仍然會敗給他……”
胡歸本來想敲門進去,但是聽到師父這樣說,一隻手便懸在了半空中……
這時候,他又聽到阿酷說:“師父既然這樣跟徒兒說,隻怕是已經有了對策了。”
此刻又傳來師父的聲音:“當然了,為師決不能讓一個天資不行的人日後來繼承本門的首座之位,他並非天賦異稟之人,而你骨骼清奇,乃練武奇才,隻要勤加修煉,日後定然會在崆峒派傲視群雄,這樣,你隨我去密室,我傳授你一招必殺技……”
聽到這裏,胡歸急忙抹了抹眼淚,失魂落魄地走開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隔著窗欞看到師父和阿酷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了阿酷的房間,走進了慘霧迷離的黑夜深處……
一個是曾經最要好的兄弟。
一個是自己萬分敬仰的師父。
然而他們怎麽會……
怎麽會!
胡歸隻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壓抑得讓他想離開這裏。
但是心中的倔強卻迫使他最終留了下來,他倒要看看師父和阿酷究竟會如何對待他!
第二天的雌雄劍比拚中,胡歸不出意外的失敗了。
敗得很慘……
原來師父教授給阿酷一招極為淩厲惡毒的劍術,這種劍術他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是他可以肯定,不同於他學過的任何一招雌雄劍招式。
但是看起來又的確像是雌雄劍招式。
師父徐清高武功高深莫測,實戰閱曆更是豐富無比,若是他想讓誰贏,那對手就隻能是輸!
而且還不會讓旁人看出任何使詐的成分!
但是胡歸不服!
不服就是不服!
就在阿酷的第一劍劃破胡歸肩膀以後,傷口的血就一直沒有止住,然而胡歸仍然不肯認輸。
他要戰!要反抗!
縱然阿酷手裏的劍將他傷得遍體鱗傷,他還是堅持著站起來,再戰!
師父徐清高不得已下,製止了這場比賽,還大聲斥責他,“小歸,再這樣下去你會死掉的!比武點到為止,你已經輸了!”
胡歸輕蔑地看了師父一眼,冷笑,垂頭拖著疲憊而痛楚的身體,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擂台。
此後,整個崆峒派再也看不到胡歸的身影。
因為彼時的他,早已經下山去了。
從此與師父和阿酷相忘於江湖最好,若是重逢,隻能說是冤家路窄,勢不兩立!
然而胡歸從沒有忘記自己學武的初衷,那就是俠之大者,替天行道!
他縱然不能成為一等一高手,但是殺掉幾個當初擄掠村民的悍匪,他自認為還是綽綽有餘!
那一夜,隻聽得悍匪嘶聲喊叫,像是鬼哭狼嚎……
那一夜,隻聽聞有一滿身是血的少年獨自一人,活著離開了匪窩……
當路小飛講完這個故事,但見一旁的花玥珠已經抽泣起來,“沒想到……沒想到……你還有這麽憋屈的經曆……”
路小飛苦笑:“那你知道那個阿酷又是誰嗎?”
花玥珠搖了搖頭。
路小飛背過身去,神情變得冷峻起來,“我不知道阿酷是不是葉雲,但是他們倆真的好生相像!所以我恨他!”
花玥珠輕輕拍了拍路小飛的肩膀,對他說:“那以後我也不給他好臉色!我們一起恨他!”
路小飛扭頭,溫柔地看向花玥珠,“這和你沒關係,不過你一定要遠離這個人,我總是感覺這個人……很危險,他說的那段往事,我感覺不是真的。”
花玥珠點點頭,“好,我聽你的。”
路小飛剛想要把花玥珠抱在懷裏,卻看到不遠處的一顆柏樹動了動。
“是誰?”路小飛警覺起來,“誰在那裏?”
劉真心笑眯眯地從柏樹後鬼鬼祟祟走了出來,“那個……我剛好路過這裏,你們的談話我沒聽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