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貓戲老鼠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玉海山莊飛速穿行。
巫零觀之其背影，忽然覺得“鬼新娘”有些不對勁。
眼前之人膀闊腰圓，體型要比昨日粗壯，輕功也遠比昨日還要厲害。
巫零目色一沉，抽出腰間軟劍，急刺而出，劍法犀利迅速。
然前麵的人早已料到，淩空一個轉身，閃電般躲開巫零的劍勢，轉手還抽出雪亮的大刀，直劈而下，巫零想不到他的動作竟有如此迅快，連退七步，猛地雙足一起，旋如飛葉，可她頸項旁的發絲還是被人斬斷數根。
當她再次落地時，掌心已沁出冷汗。
“鬼新娘”刀光一閃，一連攻出三招，猶如開山神斧，猛削巫零雙手，她不敢硬接，身形極快地往後縱出數步，右麵的衣角被刀鋒劃破，地上花草立刻被震得飛濺而出。
這幾招讓兩年前的記憶忽然掠過巫零眼前。
麵前的“鬼新娘”絕不是上次見到的人，他乃是武林一流高手！
他是……傅德輝！
巫零臉色蒼白，心跳“怦怦”震人：“你果然沒有死？！”
那張血紅蓋頭下確實是傅德輝，他不答話，目光如鷹，奕奕有神地盯著她。
巫零立刻道：“墓地的屍體是怎麽回事？你為何要假扮‘鬼新娘’？”
傅德輝沉聲道：“你不應該進去。”
巫零道：“你邀我前來，設下此局，我自然要查。”
傅德輝沉吟了一下：“你不應該惹‘他’。”
“他？”
這話說得古裏古怪。
巫零暗想：莫非傅德輝是指不應該擅闖墓地？
傅德輝沒再說一句話，飛身掠走。
巫零皺了皺眉，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
傅德輝為何突然現身？
為何假扮成“鬼新娘”？
慕白不是說驗屍結果並無異樣嗎？
並無異樣？
巫零心口一陣猛跳，忽然驚駭不已。
“可惡慕白在騙我！”
巫零急轉方向，雙眸生寒急道：“傅德輝不惜暴露身份，就是為了調我離去，真正的‘鬼新娘’其實是羅衣宸，她見慕白剖屍，定恨之入骨！”
如今真正的“鬼新娘”與慕白單獨在一起……
她恐懼得幾乎要窒息，拚了全力向墓地奔去，身形已化作一條淡淡的虛影。
一盞茶之前——
在傅德輝的墓前，羅衣宸望著慕白，輕咬下唇：“討厭，這樣專注地看著奴家。”
她喉嚨裏隱約傳出婉轉呻吟，微眯的雙眼魅色如絲。
她當真是一個瘋子。
慕白微微皺眉道：“我是有意沒有告知俠盜夜靈，你應該也清楚，方才在棺材前，我有機會揭穿你的身份。”
羅衣宸佯裝不懂：“身份？我什麽身份？”
慕白道：“你身上混著屍臭與血腥的味道，說明你近日來時常與屍體打交道。你方才又說朱管家不讓你接近傅莊主之遺體，那麽你身上的味道又從何而來？答案隻有一個……”
羅衣宸眸色一動，那一瞬間的眼神陰沉，透著淩厲煞氣。
慕白又道：“你是‘鬼新娘’，你身上的味道來自被你殘殺的成年男子。”
羅衣宸：“……”
她的雙手不覺得握成拳頭。
慕白繼續道：“前日我在懸崖邊拾到一塊人骨和一個肉塊，骨頭是人身上的第四根肋骨，肉塊是人心上的尖。一般人不會如此殺人分屍，隻有感情障礙者，才會如此報複。”
“障礙？我的感情怎會有障礙？”羅衣宸心中十分不舒服，卻仍大聲質問，聲音裏還帶著一絲笑，說不出是嬌媚還是陰冷。
一隻鳥從墓前飛過，似被嚇到一般，在空寂的山頭叫得十分嘹亮刺耳。
羅衣宸咆哮道：“他愛我！我愛他！這是世間最純潔的愛，最至高無上的愛！你懂了嗎？”
她的眼神出奇陰森，卻又笑得宛若朝霧般淒迷。
慕白不由得心跳如鼓，表麵上卻鎮定如初，像是很懂她：“我猜傅莊主一定很喜歡你。”
“那是自然！我們日日恩愛，夜夜纏綿。”羅衣宸嘴角邊揚起一絲笑意，雙手興奮而發抖。
慕白試探道：“想必你對傅莊主也是十分了解。”
羅衣宸一笑：“那是當然。”
慕白不禁眯起雙眼：“那麽……我要和你交換一個秘密。”
“秘密？什麽秘密？”
“用二十年前的秘密，交換傅莊主身故的秘密。”
“……”
羅衣宸心中頓時一驚：“你方才在墓中撒謊？”
慕白道：“沒錯，我隱瞞了驗屍真相。”
羅衣宸略一思索，打量著他，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我隻想與你單獨談談……交換一個秘密。”慕白的眉梢略略一挑，幽邃的眼睛叫人心裏發冷。
他那副模樣似有些決然的冷淡。
羅衣宸不禁紅了臉：“我喜歡你這副樣子……”
她舔了舔嘴角，恨不得將他吞掉。
慕白皺眉道：“要不要交換？”
他的眼神一層層地冷了下來。
羅衣宸有趣地瞧了瞧他，露出玩味的笑意：“換是可以，但你最好不要再撒謊，要不然我一定將你大卸八塊，再好好疼愛一番！”
慕白眉頭皺起：“剛剛被我剖驗的那具屍體即是傅莊主，卻也不是傅莊主。”
羅衣宸麵色一變：“你說什麽？”
慕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轉移了話題：“二十年前有什麽秘密？”
羅衣宸額上的青筋一跳：“二十年有人在禦監裏生了一個孩子，他胸前就有一個‘血色星星’的胎記。”
禦監？
禦監所囚禁之人要麽是重罪的皇族，要麽是涉及皇室重大案件的人，其身上的案子向來都是由皇帝親手督辦。
慕白的眼神立刻縮緊：“然後呢？”
“該我問了……”羅衣宸露出猙獰的笑意，讓人渾身汗毛根根發炸，“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慕白麵色凝寒道：“傅莊主擅長用刀，棺材裏的人卻從未習過武，但他也沒有易過容。”
羅衣宸恍然，隨後眼神充滿驚歎：“你說他不會武功？也沒有易容？難道……”
那一刻有無數畫麵在她腦中穿行。
羅衣宸思量了一會，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他不會武功？他會武功？他不會？他會？”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變得幽森綿長。
慕白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細細回味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再通過羅衣宸的表現進行分析，他目光一閃，隱約猜到了一個藏於真相後的巨大秘密……
“嗬……”羅衣宸忽然笑出聲。
笑聲如梟，恐怖如鬼。
但很快，一行清淚從她臉上流下。
羅衣宸雙手掩麵，尖聲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的雙眼從指縫中露出來，睜到最大幾乎都要掉出來，猶有血絲，恐怖得像是魑魅魍魎。
慕白神色一凜，心知已然十分危險，他小心謹慎地後退。
羅衣宸目色微閃，一步向前，一拳直搗慕白的胸口。
饒是慕白如何沉著，也抵不住武林高手。
他噴出一口血，接連後退數步，冷汗滲出額頭，身體裏仿佛有刀在翻攪。
羅衣宸歪著腦袋，詭笑起來：“我全都知道了……你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慕白：“……”
他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
用手背一擦嘴角，強忍著痛，沒有倒下去。
羅衣宸幽幽笑著：“不錯，你的毅力竟比許多練過武的人還要堅定，我快有點舍不得殺你了……”
羅衣宸慢慢靠近他，撫上慕白的胸口，慢慢滑到他的腰上。從他的腰畔中抽出剖驗用的短刀。
刀刃上的寒光映著她的雙眸越發冰冷凜冽。
羅衣宸喃喃道：“我記得，你剛剛在他身上劃了七刀……”
話音一落。
羅衣宸右手疾然揮起，一刀插進他的左肩胛。
鮮血迅速順著傷口流出，染紅了慕白的衣裳，激得羅衣宸雙眼發亮，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幹涸的嘴角。
她將匕首抽出，放在舌尖上舔了舔，鼻息漸粗，臉上如霞光般嫣紅：“第一刀。”
腥風撲鼻，慕白看她的樣子覺得惡心。
羅衣宸渾然未覺，又往他腹上插入第二刀。
慕白臨危閃避，卻仍快不過羅衣宸詭異難測的刀法，腹部再中一刀，而他隻是晃了一晃，看著她，目色沉如磐石。
羅衣宸好奇道：“你不怕？”
慕白淡淡道：“你不過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我為何要怕你？”
“愛而不得”四個字深深刺痛著羅衣宸，她怒喝道：“渾蛋！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
她盛怒之下，斜退一步，反手一掌，翻飛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