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網裏的魚3
澤園堂外暴雨如注，陣陣水氣裹著冷風襲來，刺骨的幽寒之意從後頸灌入到全身。
高知縣臉色一沉：“你犯了奸罪？”
“不！”鍾彬狡辯道，“我沒有！她不過是青樓女子，生來就是供人玩樂！”
“混賬東西！且不說她已經從良，即便是青樓女子，她若不願，你也不能強迫！”高知縣怒拍桌案。
鍾彬嚇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高知縣厲聲又問：“後來呢？為何隻有田小鳳一人傷勢嚴重？”
“後來……”鍾彬眉頭微微一跳，再張開嘴的時候，臉上又浮現出一絲詭笑，“當我和蘇心瑤快結束的時候，薛小姐醒了，我以為她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她很高興……她欣賞我的一舉一動，她喜歡我玩弄蘇心瑤的樣子。”
高知縣皺眉：“她沒有懷疑你的動機嗎？”
鍾彬搖頭：“沒有，我告訴她，這一切都是蘇心瑤幹的，蘇心瑤聯合田小鳳一起，在她房中吹入迷香，為了不讓她有所察覺，所以蘇心瑤連同田小鳳一起迷暈。而我恰好到酒窖取東西，撞見此事，就對蘇心瑤小懲大戒。”
高知縣微有驚詫：“她沒有懷疑你說的話？”
鍾彬道：“沒有，她本就討厭蘇心瑤。”
高知縣問：“後來呢？”
“後來……”鍾彬的臉色漸漸轉為鐵青，“酒窖前突然起了一陣大火，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裏麵。”
高知縣一驚：“什麽？”
田小鳳悲憤指著他：“你撒謊！那把火明明是你放的！”
“我沒有！”鍾彬雙手緊握成拳，回瞪著她，“我當時隻有能力救薛小姐一個人出來，隻是沒想到走錯了方向，火勢越來越大。”
高知縣神色肅穆地望著他：“後來你們又是如何逃生？”
鍾彬：“是……”
“是我救了他們。”魏辰宇走了進來，與他同行的還有院長薛學仁，以及一眾衙役。
薛學仁聞到“蜜蝶香”時，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發問，而是著急地走到高知縣麵前，說道：“大人，小女如今下落不明，您要趕緊派人滿城搜尋！”
魏辰宇跟在他後麵，點了點頭：“小姐帶走了許多衣物，恐怕是已經離開書院。我們需要盡快堵住恫兮鎮的出口，以免小姐走遠。”
高知縣：“……”
他背對著圓柱，掌心藏在後麵，手指微微一彎，示意巫零再丟來一張紙團。
巫零一笑，寫了三句話，丟給他。
高知縣將紙團藏在掌心，佯裝沉思起來，他趁諸人不注意時低頭一瞥，便說道：“本縣問你們，三月二十三日到三月二十四日期間，你們可有誰單獨見過薛靈芸？”
“回稟大人，學生見過。”魏辰宇躬身一禮。
薛學仁暗中看了他一眼，皺起眉頭。
魏辰宇坦然道：“昨日午時三刻左右，學生與朱征起了爭執，後被他打傷，被同窗送去醫治，薛小姐因為擔心我，所以帶了些東西來看我，後來到了未時五刻我們又一起去行知堂上課。”
高知縣點了點頭，瞥了剩下幾個人一眼。
鍾彬忙低下頭道：“我、我沒有單獨見過薛小姐。”
薛學仁道：“老夫也沒有……”
田小鳳小聲道：“我因為要伺候小姐，所以我時常與她單獨見麵，具體時辰已經不記得了。”
高知縣點了點頭，又問：“兩年前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麽回事？”
“怎麽又問到兩年前的事情？”薛學仁一聽，臉色就黑如鍋底。
魏辰宇忙在一旁勸道：“院長莫急，高大人如此安排定有自己的打算，我們配合調查也是了。”
他對高知縣躬身一禮：“這件事情就由學生來說，畢竟當年是我將他們救出。”
魏辰宇說道：“兩年前的情況和朱征自焚時大抵相似，我是看到地窖方向起了濃煙，才趕過來救火。當時鍾彬與薛小姐距離門口較近，我就率先將他二人救出，之後我以為裏麵再無旁人，就準備撤離，卻聽到蘇心瑤的求救聲。”
“我便繼續往裏走，找到她時，她告知於我，田小鳳還在裏麵。可等我找到田小鳳時，她因為還在昏迷，無法躲避火大，所以身上已經燒傷。”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望了一眼田小鳳，道：“抱歉，要是我來得更早一些，你或許不會傷得這麽狠。”
田小鳳：“……”
她低垂著頭，喉間微動，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高知縣點頭：“第三個問題，你們可知，蘇心瑤還有一個相好？”
魏辰宇驚訝道：“相好？這又是怎麽回事？”
鍾彬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果然是賤人。”
田小鳳的嘴微微張開了張，似乎有話要說，可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高知縣看見田小鳳的異樣，問道：“你可知道什麽？”
田小鳳微微一驚，隨後點了點頭，道：“因為蘇心瑤就住在我隔壁，所以平時我們總能說上幾句話，她確實有一個相好……”
高知縣的語氣微微激動起來：“然後呢？這個人是誰？”
田小鳳搖了搖頭：“她沒有細說……”
“我隻知道這個人很有錢，因為他經常會送一些名貴的東西給蘇心瑤，而蘇心瑤每月十五都會叫我替她把風，她就偷偷離開書院與那人私會，如此也有一年多了……”
高知縣的雙眼立馬有神起來：“你是說，這個人不是昭明書院的人？”
田小鳳搖了搖頭：“不是，她每次都會離開書院。”
薛學仁冷哼一聲：“那便是她以前的恩客又回來找她了。”
“如果不是書院中人就難辦了……”高知縣沉吟片刻後，話鋒一轉隨即下令：“趕緊將鎮上所有的出入口封鎖，搜尋薛小姐的下落，以及調查所有可疑的外鄉人！”
巫零：“……”
她心道：剛剛有人在撒謊，可是……
巫零心思一轉，不免微結，眸色變得幽邃深沉起來。
澤園堂裏的人都開始行動起來，“蜜蝶香”的味道也已經散了，燭影搖曳間，澤園堂裏又**起了時明時暗的剪影。
等眾人離去後，巫零才慢慢走出來，她哪裏都沒有去，而是坐在原先高知縣的位置上，一手撐著腦袋，望著外頭磅礴的雨勢，仿佛有了些心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有一素衣男子來到門前，將雨傘丟在外頭，澤園堂裏的燭火漸漸弱了，四周顯得越發幽暗。
“你果然還在這裏。”這個聲音從逆光中傳來，乍一聽有些冰冷，卻含著淡淡的溫煦。
巫零歎了口氣：“我被凶手預判了所有的行為，還是老老實實地坐著比較好。”
那人氣定神閑地走來：“高知縣在全鎮尋找薛靈芸，依舊沒有線索。”
巫零“嗯”了一聲：“外頭下著這麽大的雨，他倒是個好官。”
“接下來該怎麽辦？”他走到巫零麵前，卻發現她心事重重，“你是不是有了新線索？”
“小可愛，你覺得他們有罪嗎？”巫零單手撐著下顎，望著外麵的大雨，目光變得越發幽深。
慕白眼神微微一動：“你在問那些害了蘇心瑤的人？”
“是”
“他們有罪。”
“為蘇心瑤複仇的人呢？”
“一樣有罪。”
桌案上的燭光勾勒著慕白精致的臉龐，火光耀在眼底，照出墨玉般的光輝。
巫零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你還是那麽可愛……”
慕白略有驚色：“莫非你認為無罪？”
巫零沉默了下，才答道：“殺人償命，毋庸置疑。但如果我是凶手，見心愛之人慘死，我也會想著複仇，可是……”
她心中似乎有著矛盾，遙望著天邊的雨幕，眼神一下變得悲涼而遙遠起來。
慕白也看出她的心思，本想說一些話去安慰，但疏於兩人身份，他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片刻後，巫零心思陡定，緩緩道：“等吧，等到醜時三刻，喪鍾響起……”
三月二十五日，醜時三刻。
昭明書院的喪鍾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