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網裏的魚2
巳時八刻，外頭暴雨連綿不絕，澤園堂裏的濕氣也變得越來越重。
薛學仁一把抓住衙役的衣襟，急道：“到底怎麽回事？”
衙役道：“高大人方才叫我去找薛小姐來問話，我去她住所尋了一遍，卻不見她的蹤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紅影就從眾人頭上掠過，身輕如雲般飛了出去，無人察覺。
在暴雨驚雷中，巫零來到“碧霄院”，她發間落著一些雨水，天邊的雷聲在頭頂滾過，天色也變得越來越深重黑暗了。
薛靈芸的閨房裏卻空無一人，進門的位置卻有兩列腳印，其中一個腳印特別潮濕，屬於方才那位衙役；另外一個腳印極淺且隻留有一點邊緣印記，很難判斷出是男是女。
巫零喃喃自語道：“這個腳印像是一炷香以前，也就是我剛到書院的時候。”
他們會去哪裏？
天上的雷聲悶滾，外麵的雨勢仍然滂沱，幾乎看不見數尺之外的景象，就連風裏都充滿了潮氣與寒意。
巫零沉沉地歎了口氣：“這個凶手好厲害，預判了我所有的行為，這個薛靈芸怕是已經凶多吉少。”她心裏一陣愧疚，垂首之際又轉身去房中搜查。
片刻後，她發現屋內的油紙傘還在，衣櫃裏卻沒有衣物。
外頭傳來了腳步聲，巫零隨即逃走，隻見薛學仁和一群衙役再度進來尋人，場麵頗為慌亂。她便沒有再逗留，而是折回到澤園堂。
田小鳳和鍾彬仍跪在堂下，高知縣坐在桌案後台，眉頭緊鎖，看來心中甚是擔憂。
巫零掠過眾人頭頂時，屏住呼吸，撒下一點梨黃色的粉末，藏在圓柱之後。忽然之間，一股幽香飄起，像是一縷雪寒，迅速竄入心窩深處。
田小鳳一怔，驟然抬起頭來，眸色四瞥之後，便低眉俯首，一動也不動。而鍾彬心跳失控，伏地顫抖起來，大喊道：“蘇、蘇心瑤來了！”
“嚷什麽？”高知縣也聞到這股味道，全身倒出一襲冷汗，“這個味道是‘蜜蝶香’？”
鍾彬慌亂地叫起來：“一定是‘血月’詛咒！蘇心瑤回來複仇了！”
“來、來人！快來人！”高知縣慌慌張張地從桌案前站起來，叫來幾個衙役保護自己。
巫零形如一道光影，與他擦身而過，在桌案上，順手取來一支筆和一張紙，藏在圓柱後，笑容狡黠，又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這聲音像是冷風吹過深巷，又像是水底的孤鬼在喊，冷都人全身汗毛豎起。
外頭突然響起一聲雷，大地仿佛都震動了一下，所有的燭光隨之搖曳起來，光影時明時暗，所有的一切好似被籠罩在陰霾之下，瑟瑟發抖。
一張紙團砸在高知縣身上，他差點跪倒在地，見旁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時，他才用顫抖的雙手將紙團打開，上頭寫了兩個字——
“審案。”
他已經張大了嘴巴，最後眉頭抽得幾乎要斷裂。
“嗚咽”之聲不休不絕，鍾彬慌了神，連滾帶爬地奔出去。
高知縣恢複了點精神，大喊一聲：“抓住他！”
幾個衙役上來將他按倒在地，重新押到高知縣麵前，而他也重回桌案前，將紙團藏進袖口。高知縣換了淩厲神色問道：“本縣問你，你在害怕什麽？”
巫零也疑惑地望過來，順道瞥了眼田小鳳，她仍舊跪在原處，低著頭，似乎內心頗為安定。
鍾彬臉色蒼白而身體僵直，道：“蘇心瑤都回來複仇了，怎、怎能不怕！”
高知縣冷冷一哼：“你平時若沒有做過什麽虧心事，怎會如此害怕蘇心瑤索命？”
鍾彬：“我……”
他嘴唇哆嗦得越來越厲害，已經逐漸說不出話來。
田小鳳搶答道：“蘇心瑤雖是半老徐娘，卻比薛靈芸還要美，書院學子雖然都不敢明說，但也都覺得蘇心瑤要比她好，所以薛靈芸恨極了蘇心瑤，而你為了討好薛靈芸，平時沒少欺負蘇心瑤。”
“你住口！”鍾彬突然轉恐為怒，直盯著旁白的田小鳳，“蘇心瑤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也配與薛小姐相提並論！”
田小鳳急聲道：“青樓女子怎麽了？她還不是照樣差點成為薛靈芸的庶母？”
“庶母？”鍾彬冷哼一聲，“院長隻視她為玩物，興致過了就將她丟在你隔壁，將你們一同視為奴隸！”
田小鳳：“你……”
照這樣吵下去，怕是沒有一個結果。
巫零又暗中寫了一個紙團丟給高知縣，他接到時，臉色都快青了，可仍舊將紙團妥善藏好，清了清嗓子：“本縣現在問爾等，兩年的火災是否與蘇心瑤有關？”
田小鳳率先一怔，辯解道：“大人，這是訛傳！”
鍾彬卻道：“大人既然這樣問了，肯定也是懷疑蘇心瑤。”
“兩年前那場大火明明是你放的！”田小鳳瞪著他，眼裏攢著一股烈火。
鍾彬蔑然地瞥了她一眼：“你有什麽證據？”
“嗚……”
這個如同鬼泣的聲音再次回響起來，澤園堂裏的人不禁麵麵相覷，都嚇得說不出話來。一陣微風吹過，夾雜在空氣裏的“蜜蝶香”，像是孤魂野鬼來回晃**。
外頭突然“轟隆”一聲響，在巨大的雷鳴聲中，一道雪亮的閃電將暗沉的天空撕裂，映出鍾彬驚恐的臉色。
高知縣大喝一聲：“鍾彬！你還不速速招來！”
鍾彬嚇得魂飛魄散：“我說、我說……”
“我喜歡薛小姐，就在她房中吹入迷香，連同田小鳳一起迷倒，之後又將她二人拖入地窖。我原本的計劃是在地窖門口放一把小火，製造出一場意外，然後假裝不知情地衝進去將薛小姐救出來。可沒想到蘇心瑤到地窖給院長拿酒，正好撞見我……”
“當、當時我很害怕……”鍾彬在講述這段過往的時候，雙目已經赤紅如血，“和她扭打間，我將她的衣服撕破了……她實在太好看了……我、我……”
又一聲雷響，一道閃電的白光落下，天地瞬間大亮，映出鍾彬猙獰的麵孔，他還微帶著一絲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