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東掩西遮1
辰時一刻，陰冷潮濕的府衙牢房裏，散發著濃厚的黴味。
巫零雙手抓著柵欄門，借著微弱的光亮看出去，走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兩壁的銅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微光。她歎了一口氣，轉身看了看身後用所謂的“床榻”，磚砌的台階上墊著雜草，旁邊還擺著一個臭烘烘的木桶。
“小可愛怎麽還不來救我……”巫零等得有些久了，打著哈欠倦意頓生，“……還是先睡會吧。”
她將台階上雜草堆得高一些，躺下後沉入睡鄉。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巫零忽聽腳步聲響，她本就習慣淺眠，很快警覺但未睜開眼睛。
柵欄門“呀”地打開，兩個人走進來，鞋麵上都有點濕，其中一人剛邁出一腳就差點被地上的雜草絆倒：“哎呦……”
高知縣無語了下：“慕白，你讓本縣說你什麽好？”
“大人，不怪我，這裏實在太臭了。”慕白用袖子半掩了麵，腿也像是灌了鉛一樣，再也不願往裏麵多邁一步。
高知縣聽得有氣：“本縣就不懂了，你師父一世英名怎麽就沒有把你教好？堂堂七尺男兒，竟學女子一樣玩弄花香，你還不如這位姑娘，你看看她，身上就沒有半點香粉氣。”
巫零：“……”
她的眼皮似乎動了下。
慕白垂目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難為她這麽臭還睡得著。”
高知縣道：“她既是你師父為你尋來的媳婦，你就去將她叫醒，本縣還有些話要同她講。”
巫零：“……”
媳婦？
她嘴角也跟著動了動。
慕白走過去，將她從雜草堆裏扶了起來。巫零閉住呼吸，依靠在他懷裏，壁上的銅油燈光色搖曳，在巫零的臉上，像是在腮上落下暈紅，比桃花更嬌美。
慕白毫不考慮地柔聲喚道：“零零，醒一醒。”
巫零：“……”
她的額角抽了抽，隱隱覺得，這個善於偽裝的男子在此刻的一言一行都是故意的。
這口氣憋得有些難受了。
慕白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會是病了吧？”
一股花香撲鼻，巫零臉色大變，猛地睜開雙眼，將他推開，接二連三地開始打起噴嚏：“阿嚏——阿嚏——阿嚏——”
慕白憂心忡忡道：“零零，你莫不是著了風寒？”
巫零捂住鼻子，咬牙狠狠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再過來！”
她敢打賭，慕白一定知道她花粉過敏。
慕白忙點頭：“你莫擔心，高大人還在這裏，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高知縣輕咳一下，示意他還在牢房。
巫零一仰頭，見到高知縣，立刻佯裝委屈地“嚶嚶”哭起來：“高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是冤枉的啊……”
她的聲勢甚是悲戚，卻不見一滴眼淚，隻好捂住臉。
高知縣的額角抽了抽：“你莫要假哭，本縣此前在昭明書院說那些話也是迫不得已，你是餘昌勳找來的丫頭，本縣最是信任他，所以本縣也願意相信你不會做出殺人之事。況且慕白此前也同本縣報備過，說你進入書院的目的是查案，想必這封丟在本縣門前的匿名信就是你寫的吧？”
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匿名信，字跡的確屬於巫零。
她瞥了一眼，佯裝的一抹眼淚，又抽吸幾聲：“大人，我是冤枉的。”
巫零微垂著臉，心裏卻想著別的事情，他方才提到的“餘昌勳”像是在哪裏聽過？
高知縣冷笑了下：“還喊冤枉？蘇心瑤死的那晚，你露了三招出來，一個斷案、一個輕功、一個點穴，都是無上的本事。你當真以為本縣為官三十載，平日裏的案子都是胡辦的嗎？行事如此高調，還敢大搖大擺地進書院查案，凶手怎麽可能不把你當作眼中釘除掉？”
巫零聽了這話，尷尬地笑了起來：“大人英明。”
高知縣頗為受用地哼了下：“那是自然。”
巫零嘻嘻一笑，又奉承了句：“大人之英明真乃曠古絕今。”
高知縣點頭，聲音微揚道：“說吧，這一日以來，你可有掌握什麽線索？”
巫零一笑，從地上站起來：“首先凶手一定是書院之人。”
慕白看了她一眼，眸底光色明亮柔和。
巫零又道：“先說蘇心瑤的案子，一共牽扯四個人，一個是‘侵犯者’朱征，二個是‘毀容者’薛靈芸，三個是‘鞭屍者’戴齊陽，四是蘇心瑤的相好。此人也是偽造‘血月’、敲響‘喪鍾’之人。同時要也是殺害朱征和戴齊陽的凶手，他下一個目標應該是薛靈芸，目的也是複仇。”
高知縣大大吃驚：“還有呢？”
巫零微微一笑道：“目前我現在有兩條線索，第一條線索是，凶手入書院的時間並不久；第二線索是，朱征的死亡時間是昨日午時四刻到未時五刻之間。”
高知縣立刻明白：“本縣會根據這兩條線索去調查書院眾人。”
他說完後，就著急地往外走。
慕白忙道：“大、大人，我就不去了吧……”
他怯懦地退後一步。
高知縣又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你要是能給本縣多提供一些有價值的驗屍線索，本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還是你師父餘昌勳聰明，給你找了一個會斷案的媳婦。”
巫零：“……”
慕白：“……”
高知縣氣呼呼地甩袖走了。
巫零“嗤”笑一聲，轉頭打量著慕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樣。
慕白耳根微微發熱，不敢和她對視。
巫零笑道：“普天下還沒有人敢占我便宜，你倒真是特別。”
“權宜之計罷了……”慕白聲音柔潤，眼角餘光偷偷瞥著巫零，始終不敢對視。
巫零又笑了笑：“但是，小可愛，你身為仵作，總是虛虛實實的呈報線索，很容易將案情引入歧途。”
慕白：“……”
他神色一變，似乎被這句話戳中了心事，喃喃道：“等案子結束後，我自會向高大人請辭，不再擔任仵作之職……”
他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讓人難以捉摸。
巫零不禁輕聲問道：“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慕白淡淡一笑，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
有些無奈，也有些無措，但很快就一閃而逝，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慕白望著她，又一貫淡然冷靜的神態：“還是談談這樁案子吧。”
巫零垂眸一笑：“好啊。”
她對慕白身上的秘密越來越好奇了，轉眸看他時，眼裏又多了幾分探究：“你現在才來，想必是已經查過屍體。”
慕白點頭，臉上掠過一抹暗色：“戴齊陽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