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冤魂入夢1

未時五刻,書院學子全去行知堂上學。

巫零趁機溜進薛靈芸的住處。

這是一個名為“碧霄”單獨的院落,藍天澄淨如洗,院子裏花草清香撲鼻,害得她接二連三地打起噴嚏。

“阿嚏——阿嚏——阿嚏——”

可惡!

她捂住口鼻,奔進裏屋。

房內擺設奢華,衣櫃裏的衣裳更是鮮亮名貴,牆壁上掛有不少字畫,其中有一幅字上蓋有薛靈芸的印章,其字跡娟秀,與本人絲毫不像,倒是和田小鳳房裏的字跡幾乎一樣。

“奇怪了,她二人為何字跡一樣?”

巫零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其餘的畫作。

其餘都是院長薛學仁所作書畫,所繪之圖是薛靈芸從小到大的模樣。

“他當真是疼愛這個女兒。”巫零細細觀察每幅畫作,其筆力遒勁、大氣雄渾,但少了些趣味變化,與蘇心瑤房中的那幅相差甚遠。

巫零眼前突然一亮,將蘇心瑤的畫像平擺在桌上。

這畫卷紙張的顏色黃中顯灰,看上去就像舊紙。她與薛靈芸十年前的畫像細細分辨,覺出蘇心瑤的畫像顏色裏似乎多了一股茶色,紙上隱約還有點被食醋和香火熏過的痕跡。

她再重新一閱畫麵,心中洞明。

這幅畫是被人故意做舊,真實的作畫時間應該不足兩年。

大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巫零立刻收起畫像,從相反方向的窗戶翻了出去,離去的那一刻,眼角餘光正好瞥見田小鳳進來打掃房間。

巫零心中疑惑不定,薛靈芸所書文字與田小鳳的字跡幾乎一樣,可這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她又折回到“宜香院”,準備再探田小鳳的住所。

未時六刻,巫零回到“宜香院”。

教書先生帶著一個巨大的書箱站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巫零微微一疑,從他背後悄悄靠近,腳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喂。”

“啊!”

戴齊陽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地向一旁踉蹌了幾步。

巫零忙將他扶住:“先生,什麽時候來的?”

“哎呦,你這孩子怎麽如此淘氣?”戴齊陽不由有些冷汗,等一口氣平緩下來才繼續說道,“未時五刻到你房前。”

巫零嘻嘻一笑:“師父找我有什麽事嗎?”

戴齊陽指了指他隨身帶來的箱子,“因為你剛來書院,我還不知道你的水平,今日下午你就將這些都做了,我來批閱,明日就能為你分班上學堂。”

巫零吃了一驚,“這、這麽多?”

整整一個箱子?

戴齊陽從攜帶而來的書箱裏拿出整整三尺高的書卷,將石桌鋪滿:“你別害怕,我在這裏陪你。”

陪我?是監考吧?怕我作弊?

巫零:“……”

戴齊陽見她逐漸石化,又道:“你是不是在擔心晚飯的事情?我同辰宇說了,他會為你我送飯。”

巫零長歎一口氣:“大師兄當真是什麽閑雜事都管。”

“那是當然,他畢竟是書院的大師兄,還是一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我相信在今年秋試上,他定能一舉奪魁。”說起這個學生,戴齊陽就微仰著頭,滿麵紅光,極為得意。

誰關心這些……

巫零盯著宛如小山的書卷,早就泄氣了。

戴齊陽讓她在石桌前坐下,拿起一套書卷放在她麵前:“開始吧,要不然得做到子時。”

巫零:“……”

春日裏的時辰竟也如此難熬。

酉時三刻,魏辰宇拎著一個光漆食盒送來晚飯,巫零含著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夕陽紅霜下,滿桌的書卷像高山一樣黑沉。

魏辰宇歎了口氣,隻得寬慰一句:“給你多加一份雞腿。”

巫零:“……”

戴齊陽添來幾根蠟燭,燭光與夕陽交融,將桌上的書卷照得更亮了。

魏辰宇又安慰道:“其實我們平時上學也要到亥時,有的人刻苦,學到子時也十分常見。”

巫零又長長歎出一口氣。

戴齊陽見她如此喪氣,隻好道:“暫時休息一會,不過你還得抓緊時辰,要不然真得做到子時。”

巫零:“……”

她懷抱著食盒,眼裏的淚幾乎要滴下來。

太陽落山後,時間變得越發幽靜、綿長。

田小鳳大約是亥時一刻回來,巫零與她對視一眼,田小鳳忙低下頭,快步回到房裏。

直到子時六刻,巫零才將所有的書卷做完,戴齊陽在她做題同時,逐一批閱,也漸近尾聲。他眼角眉梢裏沒有絲毫疲倦,望著書卷眼裏還隱隱發光:“你這孩子雖然淘氣,但沒想到基礎竟然如此的好,以前可有上過書院?跟過什麽師父?”

巫零訕訕而笑:“師父,我能進去休息會嗎?”

“可以、可以!你去吧,我把剩下的批閱完,就走。”戴齊陽興奮不已,“假以時日,想必你也能金榜題名。”

巫零:“……”

她幹笑了兩聲,整個人怏怏地躺到**。

黑夜茫茫無盡,外麵的人聽到屋裏沒有了動靜,便將所有的東西收拾幹淨,離去時,斜眼一瞥,隱有寒光。

三月二十四日,醜時三刻。

“咚——咚——咚——”

這鍾聲似帶著怨氣,幽沉綿長揮之不去。

巫零一個激靈從**清醒過來。

兩日前,蘇心瑤之死還曆曆在目,也像此刻一般響起喪鍾。

巫零眼光一冷,掀開被褥,從窗戶飛躍出去,此刻戴齊陽已經離開院子。她又瞥了眼距離她兩間房外的田小鳳住處,巫零輕輕走過去,裏麵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但能隱約看見**有人。

巫零轉頭施展輕功疾行,如同一道月白之影,落到書院的西麵。

西麵有山,山腳建有涼亭,附近多有雜草,大半的小路都隱沒其間,可見來往人數不多。涼亭裏的古銅鍾,看似已有多年,上麵隱約起了一些鏽斑,可如今還在微微晃動,像是剛剛被人撞擊過,可四周卻不見一人。

遠處一股濃煙竄起,巫零微微一怔。

那方向像是行知堂,難道有人縱火?

巫零的眸色逐漸沉下,身形一展,腳步輕靈,直奔行知堂而去。

如今的行知堂已經被燒得赤紅。

濃煙火舌到處肆虐,一股股熱浪逼得外頭的人紛紛後退,不敢靠近。

巫零迅速清點在場之人,一共十餘人,領頭的是魏辰宇,此刻還不見院長薛學仁,其女薛靈芸、田小鳳、戴齊陽以及朱征。

還有一人頗為眼生。

他看似不過十六七歲,長得十分端正秀氣,是個翩翩少年。

巫零心想,昨日午時他並沒有在澤園堂出現過,莫非不是書院學子?

行知堂的火勢越來越大猛烈,房梁發出爆裂之聲,燒出一股如屍體般的焦臭,另外還摻雜著一股幽豔的異香。

和蘇心瑤房裏的一樣。

周圍的氣氛也跟著異樣起來——

“你們聞到沒有,是‘蜜蝶香’,蘇心瑤的慣用香料!”

“莫非‘血月’詛咒是真的?”

“蘇心瑤不甘獨自赴死,所以回來索命!”

陰風一吹,黑暗與恐懼夾雜著陣陣熱氣撲麵而來。

行知堂裏現出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身長五尺六,半張臉籠在陰影之中,全身被烈火焚燒,像是九幽鬼獄的惡魔,卻手舉火把屹立不倒。

“是誰?”

“誰在裏麵?”

“……”

裏麵的人似乎動了下,嘴角一彎,透出陰冷詭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