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黑暗
“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景廷的麵說,非要把他支走?”
沈宴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吊兒郎當地看著葉蓁。
葉蓁起身,拿起外套,下巴指了指門口,用再正常不過的語氣道:
“出去走走?”
沈宴一愣,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外麵的積雪被掃走,清晰的鵝卵石小路鋪在地麵,二人順著這條路緩慢並排走著。
“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
昏暗的光線下,沈宴咧嘴一笑:“你知道我要來?”
“不是。”葉蓁像個孩子般,腳尖用力將踢出一顆石子踢出老遠,淡淡道:“今天是平安夜,你大可以自己回家和家人度過。”
她頓了頓,語氣十分篤定:“但是今天還是他的生日,所以你來了。”
“那又怎樣?”沈宴傲慢地別過頭去,酸溜溜道:“你一回來他還需要我這個兄弟嗎?”
虧他家裏吃過飯後立馬大老遠地跑到別墅來,想著每年的平安夜是江景廷的生日,而他難得不回江家,難免要孤單一個人,這才在門口等了一個小時。
哪知他是抱著美人同遊泰晤士河去了。
呸。
葉蓁簡直哭笑不得:“沈宴,我們認識多久了,你還介意這個呢?”
沈宴抿了抿唇,不情不願地承認:“快九年了。”
從她第一天來到倫敦,沈宴去機場為她和江景廷接機到今天為止,二人已經認識了九年。
隻比江景廷少一年而已。
“琳達說你給景廷介紹美女秘書,這是真的麽。”
沈宴哼了一聲,想也沒想就答道:“真的。”
葉蓁剛想說話,一股冷風襲來,鑽進她的鼻腔,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身旁的男人皺眉,下意識地替她擋住斜麵的風:“還是回去吧,你要是感冒了江景廷非得把我皮扒了。”
“你在生我的氣麽。”
她忽然冒出這麽一句,沈宴像是咬了舌頭一樣話都說不直了:“什……什麽生你的氣?”
葉蓁越發肯定:“氣我離開景廷。”
江景廷和沈宴都是在倫敦長大的,二人中學起就在一個班級,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原本沈宴可以和身邊的朋友一起創業打造自己的商業公司,以他的頭腦和家世在倫敦創出一片天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當江景廷邀請他來R.C幫助自己時,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去了,一直陪伴他走到今天。
沈宴僵住,呆了半晌,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不是在氣你……”
“那是?”
他的嗓音聽起來悶悶的:“我是在氣我自己。”
“如果四年前沒有我的支持,或許你不會那麽堅定地離開景廷。”
葉蓁怔住,沈宴走在她前麵,她隻能看到他落寞的背影。
“我一直認為,景廷把你保護得太好了,哪怕我一直將你當作我妹妹,我也覺得你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勇敢地去闖**一番。”
“可是你走之後我才發現我錯了。”他停住腳步,低沉的聲線裏滿是懊悔:
“我低估你對景廷的重要性,也低估了他對你的愛。”
“你走後,他發了瘋一樣的想去找你,但那個時候R.C高層出了內鬼,產業鏈出了很大問題,股價暴跌,其他競爭對手對R.C虎視眈眈,江伯父恰好生病住院,景廷臨危受命。”
回憶起那段黑暗的時光,他重重歎下一口氣,“那麽大一個集團,就這麽交到了他的手上,你知道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嗎?”
葉蓁咬唇,心裏又堵又慌,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忙起來一天也吃不上一頓飯,一天隻能睡四五個小時,還要去應酬喝酒,集團裏的董事看他年輕,處處給他使絆子。”
“自從你走後,我就再也沒見他笑過了,後來他太累了,身體垮掉得了重感冒,連住院時他嘴裏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沈宴轉過身,背著光站在葉蓁麵前,雙手握拳,低吼道:“所以我氣你,更氣我自己,因為如果沒有我,你也許不會走得那麽決絕。”
他甚至幻想過,如果葉蓁不曾離開,那麽後麵的一係列蝴蝶效應就不會發生。
江景廷那樣年輕而美好的四年就不會在黑暗中度過。
刺骨的寒風颯颯吹來,葉蓁的臉被凍的發疼,她摸了摸,才發現兩頰全都是淚。
她抿了抿唇,嗓音又幹又澀:“那這四年的平安夜……”
沈宴自嘲地輕笑一聲,與葉蓁並排往回走著。
“都是我陪他一起度過的,他的生日在平安夜,你走以後他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也不會在那天回江家。”
江景廷二十四歲那年的生日,也是他和葉蓁相戀三周年紀念日。
而正是在那一天,是沈宴將他灌醉,葉蓁與他一晌貪歡後離開了倫敦。
“蓁蓁……”
他終於肯叫她蓁蓁。
“你能回到他身邊,我既害怕又高興,高興的是景廷終於可以找回二十四歲之前的時光。”
“怕的是你會再次離開景廷,因為他那樣的天之驕子,再也不能承受那樣的打擊了。”
二人沿著原路走回別墅,別墅門口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江景廷站在琳達身後,手插在褲袋裏麵無表情地看著二人。
琳達一看到他們就搖著雙手:“喂!沈副總,江總的女朋友你都敢搶啊!”
沈宴這才想起來他和琳達是開一輛車過來的,隻好認命地拿出車鑰匙,對琳達歪了歪頭:“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總,後天回集團我把禮物帶給你,暫時不打擾你和葉小姐了,聖誕快樂!”
琳達上了車,降下車窗對葉蓁招手告別,而沈宴卻別有深意地看了葉蓁一眼。
待二人離開後,葉蓁才看向江景廷,她眉頭一皺:“景廷,你怎麽不穿外套,快進去。”
她推著江景廷進屋,剛要關門,江景廷卻突然伸出手抵在門上,“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葉蓁眼前一黑,被男人的身影罩住,還沒反應過來,下巴就被他微涼的指尖抬起。
江景廷鷹隼般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拇指劃過她冰冷的臉頰,沉聲問她:“為什麽哭?”
“是不是沈宴跟你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