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人

許敬宗不論如何思考,都發現隻要從宋千流這句“兵強馬壯者為天子”出發去辯駁。

都沒有找到在近一二百年找到合適的反駁例子。

隻能往五帝的禪讓製上說。

“宋千流,舜帝有德行,而堯帝禪位舜帝,夏禹治水有功,而舜帝禪位夏禹。”

“陛下平定八王之亂,還天下百姓太平,自是有功於民,故而繼承大統!”

宋千流聞言當即大笑起來。

禪讓製!

若是禪讓製真有那麽好,為什麽夏禹禪位於伯益卻又被夏啟奪走了帝位?

若是禪讓製真有那麽好,為什麽之後的夏商周乃至如今的大周,都是以家天下為主。

於是宋千流看著許敬宗說道:“許閣老,《國策》(戰國策)有雲,啟與支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名傳天下於益,其實令啟自取之。”

“劉氏為曹氏所迫,故而禪位文帝(曹丕)。”

“曹氏又為司馬氏所迫,故而禪位武帝(司馬炎)。”

“南朝舊事自不必多提,取君父帝位者皆是兵強馬壯之臣。”

“許閣老你如何解釋?”

女帝和許敬宗聞言臉色早已經暗淡下來。

許敬宗此刻也找不出反駁宋千流的話語。

女帝更是臉色如墨,雙手緊緊握住龍椅的扶手。

宋千流輕笑一聲看著女帝,再度開口說道:“陛下,我今日的進言不知陛下聽進去多少?”

女帝鳳眼盯著輕笑的宋千流。

兩條修長的娥眉此刻已經擰成一團。

她不知道宋千流方才大逆不道的話,到底是為了進諫,還是和自己撕破臉皮。

不過她現在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不能讓宋千流到地方上去。

萬一這逆臣勾結李唐藩王和地方官員,喊出什麽“兵強馬壯者為天子”之類的口號。

那自己的大周可就危險了!

想到此處,女帝深吸一口氣看向宋千流。

如今滿朝文武看向宋千流的目光中都帶著幾分畏懼。

生怕女帝斬殺宋千流時,那血噴到自己身上。

宋千流方才的話都能夠和東魏權臣高澄相比了。

高澄的名句有“朕、朕、狗腳朕!”和“陛下何故造反?”

而宋千流的“兵強馬壯者為天子”就和高澄的“朕、朕、狗腳朕”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兩者都是對天子權威的蔑視。

隻不過高澄人家是真的控製了東魏朝廷,皇帝隻是傀儡。

你宋千流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噴子,大周朝廷還在女帝手中控製,你怎麽敢如此大膽?

宋千流見女帝神色有了變化。

於是再度開口問道:“陛下,臣還是那個問題,新增的十四名禦史是由吏部甄選還是由許閣老舉薦?”

女帝聽到宋千流沒有再就法統問題拋出更多的質問。

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宋千流見狀不由在心中感歎魯迅先生的牛掰。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

但是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當自己質疑女帝新增的十四名禦史時,女帝是一定會就此打壓自己。

但是當自己直接質疑女帝法統時,女帝就會覺得新增的禦史人選可以有商量的餘地。

然而女帝這邊神色剛剛緩和,準備和宋千流商議一番新增禦史人選的情況。

許敬宗卻猛地搶先一步說道:“大膽逆臣宋千流,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陛下,臣以為當革去宋千流一切官爵,流放西境戍邊!”

“那些支持宋千流的逆臣也都要調離禦史台,將他們分配到地方,讓他們知道國事並非空口白牙那麽簡單。”

宋千流聞言眉毛一挑看向許敬宗。

好家夥這是要解決不了問題,就直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他不僅要革去自己的一切官爵,還要流放自己到西境戍邊?

而且他不僅僅要對自己重拳出擊,還要對支持自己的同僚和手下重拳出擊。

許敬宗這行事風格怎麽一股子後世文官體製統治下的味道。

哦,這是後世文官體製的祖宗啊!

女帝聽到許敬宗的話,目光看向宋千流。

如今她倒是認為在宋千流喊出“兵強馬壯者為天子”之後,不論如何處置宋千流。

此言都已經傳到了滿朝文武的耳中。

想必此事不日就會傳遍整個大周。

若是自己因此就重罰或殺掉宋千流。

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糕。

不說宋千流在百姓中的名望。

那些蟄伏起來的反賊極有可能打著為宋千流報仇的旗號,鼓動百姓起事。

屆時若他們給自己來個清君側,那多半被清理掉的就是自己。

而且她總覺得今天宋千流忽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好像是有意提醒自己。

可是自己也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啊?

如今關西的軍事集團是支持自己的,府兵就被自己握在手中。

而且自己還有駐軍為自己所用。

關東的世族門閥被自己的用武力壓製,暫時沒有什麽問題。

至於征募的長征健兒(類似常備軍,屬於職業軍人),也都是自己的心腹統率,被自己控製在手中。

就在女帝思索時,許敬宗見女帝沒有表態,心中也是一驚。

不會女帝真的認同了“兵強馬壯者為天子”這話吧?

“陛下,宋千流此逆臣必須要革去官爵!”

“若此逆臣不被責罰,那朝綱必然失序,屆時天下定會叛亂四起。”

女帝聞言還是沒有表態。

許敬宗當即跪在地上說道:“陛下,他宋千流逞了口舌之利,卻亂了陛下的江山。”

“這大周凝聚了多少將士鮮血才造就而成,豈能因為此賊幾句話便...”

女帝聽到此處沒有再讓許敬宗說下去。

“夠了!”

“宋千流今日發了癲疾,口出狂言。”

“革去其監察禦史之官職,左右將他抬到太醫院醫治,然後送回他的府邸。”

宋千流聞言一愣。

神經病竟是我自己。

然而不等宋千流多說什麽,千騎禁軍便快步上前,直接架著宋千流向殿外走去。

婁師德見狀反而鬆了口氣。

女帝這是要保千流兄啊!

這下他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