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本性使然還是刻意黑化（1）
靈塔小區位於核心城區的邊緣，緊挨著大城郊野公園，再往西便進入莽莽蒼蒼的大城山脈。
淩晨四時許，東方天際隱現微明。
郊野公園內卻依然是一副黑黢黢的幽靜景象，偶有不知名的雀類發出一兩聲淒慘的鳴叫。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出現在溪邊棧道上。
男性，四十歲左右，身材高大，體型偏瘦，身著名牌T恤，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白皙的皮膚未經風吹日曬，腳蹬一雙新款的國產運動鞋，他走起路來瞻前顧後，似乎非常警覺，顯然並非早起的晨練者。
猶豫中跳下了棧道，沿著溪邊上行，來到一座土丘的背麵。
荒草堆中藏著不知年月的墳頭，光禿禿地連塊墓碑也沒有。
站在墳前的男人神情自若，他左顧右盼，隨手掏出手機撥號，可惜這裏沒有信號，電話根本打不出去，隻好又將手機塞回了衣兜。
他來回踱著步子，警覺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四周黑黢黢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韓總，你來啦？”
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男人下意識地扭頭尋找，卻依然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像隻陀螺似的焦躁地原地轉著圈子。
“你他媽到底是誰？！”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啦？我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咳咳！”
沉悶的嗓音極其幹燥，宛如刀片刮玻璃的動靜，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男人有些不耐煩了，嚷嚷道：“少扯淡！跟我這裏裝神弄鬼？！說吧！約我到這裏來，到底想做什麽？”
“討一個公道！”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從男人背後徐徐升起，伸出幹癟的雙手試圖掐他的脖子。
男人似有察覺，就在對方手指即將觸及自己脖頸的瞬間，他猛地轉身，一刀捅進了那人的肚子。
與此同時，對方的雙手也死死地扼住了男人的咽喉。
此時的兩人近在咫尺。男人終於看清對方帽衫下的相貌，突然像見了鬼一樣嚇得驚聲尖叫，又因被對方掐住脖子，導致聲調怪異，極為瘮人。
或許是下意識的動作，他慌亂中從對方身體裏拔出刀來，接二連三地捅了過去。
然而對方絲毫不受其影響，手上力道不減，雙手就像鐵鉗，原本背在身後的一對大翅膀徐徐展開，宛如進入捕食狀態的鷹隼，又像繃緊了的弓弦，全身以一種詭異多變的頻率震顫著。
被扼壓頸部的男人登時喘不上氣來，臉憋得通紅，麵容猙獰，捅刀的動作也變得遲緩起來，最終腦袋一歪，一命嗚呼。
對方並沒有就此罷手，大翅膀急速扇動，拖著男人的屍體騰空而起。
……
特案組組長敦袈與洪濤副所長資曆相當，職務上卻差了一大截。
倒不是他的刑偵業務能力不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情商太低，不擅長巴結逢迎，也學不會八麵玲瓏，還容易言語傷人。
就像這次發生的事情，本來道個歉就能了結，可他偏偏不願向那些小混混低下高貴的頭顱。
結果讓宋慈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為蓄謀已久的升遷奠定了第一塊基石。
一步錯，步步錯。
多日後的敦袈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年紀輕輕的宋慈是如何一夜之間成為了警界明星，萬人矚目、星光閃耀，並且順利進入步步高升的事業通道，簡直匪夷所思。
一覺睡到自然醒，睜眼一看已經是下午了。
敦袈這天本來打算“放肆”一下，幹脆請假不去單位了，在家裏好好休息休息，可是待在屋裏百無聊賴，最終還是穿戴整齊出了門。
入警多年來，他極其自律。
休假很少，加班最多，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工作忙起來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連孩子都跟他有些陌生了，父子見麵也是無話可說，為此妻子胖丫沒少跟他發生口角矛盾。
不過，他上次打老婆可不是因為這點瑣碎小事，而是涉及到一個原則性的問題。
老婆胖丫在水城高中經營校園超市，不久前接到市教育局通知，要求關停整改。
她心裏非常清楚，這是競爭對手作祟，聽說某位教育局領導的親戚也盯上了校園超市這塊大蛋糕，所以才動用各種手段打壓，試圖迫使她知難而退。
胖丫為此向丈夫敦袈求助，希望他動用警察的特權，給競爭對手一點兒顏色看看。
敦袈這個人原則性很強，守規矩、懂法律、公私分明，雖然答應老婆出麵與對方交涉，但是堅持隱瞞自己的警察身份。
結果可想而知，校方要求的“關停整改”必須執行。
眼睜睜看著自己打理多年的校園超市關門停業，胖丫情緒崩潰，與敦袈發生了激烈爭執，罵他是窩囊廢。
雖然敦袈給她努力解釋，說關停校園超市是國家有關部門對學生食品健康安全的一項整頓措施，並非有人惡意刁難，但是老婆根本聽不進去，篤信是校長的親戚鳩占鵲巢，而丈夫隻會耗子扛槍——窩裏橫。
胖丫一氣之下想到有關部門反映問題，結果被敦袈用拳頭阻止。
這不是他第一次打老婆，卻是離婚姻破裂最近的一次。
幸虧他及時道歉，才勉強挽回了胖丫的心，當時自感備受欺淩的老婆已經在起草離婚協議書。
昨晚行動受挫的敦袈回到家，疲憊地躺在老婆的懷裏。
懂事的胖丫已經原諒了他，並以自己特有的溫存安撫丈夫複雜的心情，夫妻和諧，濤聲依舊。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敦袈並非古代的帝王將相，隻是基層派出所一名盡職盡責的警察，始終惦記著工作上的事情，等自己睡夠了，氣消了，自然在家裏也待不住，立即收拾妥當出了門。
剛走進寧安路派出所熟悉的院子，便看到被各類媒體包圍采訪的宋慈。
敦袈不喜歡湊熱鬧，低頭快步走進行政樓。
宋慈這邊因為視線受阻，也沒有注意到特案組組長敦袈的到來，麵對媒體記者眉飛色舞，侃侃而談。
“我們水城警察局配發特種陶瓷防彈衣的質量果然不俗，尤其是對低速彈頭或彈片有著明顯的防護效果。所以，我雖然遭到嫌疑人近距離槍擊，但是基本上安然無恙。”
這話倒是不假。
當時宋慈在子彈巨大衝擊力的作用下摔了一跤，胳膊淺淺擦痕也僅是皮外傷而已。
為了營造槍戰現場緊張的效果，沒有大礙的他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躺在那裏裝模作樣地表演痛苦掙紮……
這隻身擒凶的英雄一幕被寧安分局宣傳科的攝像機完整捕捉。
隨後該視頻冠名“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在分局融媒體賬號發布，並且得到了有關協作單位、各路網絡大V以及熱血網民的大力轉發，而本次行動的現場總指揮宋慈一躍成為新晉網紅，因單刀赴會直麵嫌疑人、置生死於度外的英雄光輝形象，被譽為“最美警察”。
見敦袈來到特案組辦公室，肇晟龍和錢濡玉立即湊了過來。
“頭兒，您還好吧？”
“外邊什麽情況？好像來了不少記者。”
“是來采訪小宋的。頭兒，你今天還沒顧得上看新聞？”
“什麽新聞？”
錢濡玉介紹情況說：“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們特案捕獵組抓捕嫌疑人趙錫軍，作為行動總指揮的宋慈可以說出盡了風頭。分局特警中隊荷槍實彈，動用包括裝甲車在內的重型裝備數十台。小宋代組長臨危不懼，與嫌疑人一對一較量，成功給警隊狙擊手創造了擊殺的機會。”
“小宋代組長？”
敦袈多少有些詫異，就算找個代理組長臨時頂班，也輪不到初來乍到的宋慈吧？
肇晟龍滿不在乎地說：“是啊！代理組長嘛。瞧把他嘚瑟的，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不過既然您回來了，各就各位，他代理組長的任期也就結束了。”
按照所裏約定俗成的慣例，確實應該是這樣的安排。
敦袈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事情的發展頗為蹊蹺，甚至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年紀輕輕的宋慈後台硬、點子多，剛剛調任特案組便屢有驚人之舉，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敦袈的性格根本沒有心思多考慮這些雜事，而是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趙錫軍抓到啦？突審結果如何？”
肇晟龍頗為惋惜地說：“被警隊的狙擊手當場擊斃，頭部中彈，麵目全非，死的那是老慘了。”
“死啦？那通過櫃員機給趙錫軍轉賬的人是誰？查清楚沒有？”
“正想跟您匯報呢！”
肇晟龍拿起一份文件資料遞給敦袈，解釋道：“我調取了涉案自助銀行的監控視頻，排查在同一時間段的所有存款人，基本上鎖定了目標。是一對男女，而且這兩個人我們都認識。”
“是誰？”
“孫倩和李易峰。”
肇晟龍正想說什麽，看到洪濤副所長引兩位麵孔陌生的警員進門。
“洪所。”
敦袈主動跟所領導打著招呼，顯然是為昨天的不辭而別表示歉意。
洪濤嚴肅地望著他，欲言又止，轉向肇晟龍、錢濡玉等人說道：“你們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們組長有話要說。”
肇晟龍預感到不妙，轉向在場的兩名陌生警員打量。
他們神情嚴肅，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應該是職責在身，犀利的目光透著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