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們都是鏡中人（1）
水城市警察局寧安分局2021年度總結表彰大會暨宋慈先進事跡報告會在寧安路派出所大會議室舉行。
會議由寧安路派出所副所長洪濤主持，市警察局局長宋濂出席會議並講話。
現場除了受表彰的民輔警代表外，會議還以視頻形式進行分會場連線，分局領導班子成員、局機關各單位主官，各派出所、刑偵大隊除值班備勤的民警外都在分會場參加。
戴著大紅花的宋慈身著筆挺的警服，在頭排位置正襟危坐，最為顯眼。
而他的父親宋濂的講話仍在持續，寧安分局宣傳幹事景小魚舉著相機哢哢拍照。
“……要學習先進，堅定信念，築牢警魂。學習我們身邊的先進典型，不斷強化警務服務宗旨意識，進一步激發創先爭優的熱情！要學習本次抓捕行動中立下大功的民輔警代表——宋慈同誌，學習他絕對忠誠的品質，旗幟鮮明的方向，加強業務淬煉，砥礪高尚品格。”
宋濂特別看一眼台下的兒子，朝他微微點頭表示讚許。
“宋慈同誌身為一名年輕的輔警，卻在抓捕公安部A級通緝令嫌疑人的過程中無所畏懼，一馬當先，以生命和鮮血捍衛正義，捍衛法律。經水城警察局研究決定，記一等功，破格由輔警轉崗錄用為正式民警！以茲鼓勵！”
現場掌聲四起。
宋慈起立，撅著下巴驕傲地走上主席台，立正朝父親宋濂敬禮，接著從他的手裏接過獎勵證書。
宋濂顯得非常激動，主動與兒子擁抱，之後讓開發言席位置，下台坐回了原位。
宋慈極度自信，黑著臉調整話筒位置，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景小魚快步湊了過去，舉起相機拍照。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宋某區區輔警，或許取得了一些微末成就，然對比吾輩淩雲之誌，依然差之千裏，雲泥之別。能僥幸獲此殊榮，學生更是備受鼓舞，感激涕零。有道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日後宋某當以此嘉獎為激勵，勵精圖治，於中流擊楫，血肉之軀奉獻，不辱警界使命。各位局領導垂愛，同誌們之熱情幫扶，宋某在此一並謝過，榮譽恰如過眼煙雲，你我來日方長。”
說完，宋慈鄭重地朝台下敬禮。
眾人回報熱烈的掌聲。
宋慈正要下台，被洪濤副所長攔住。
“哎，哎，小宋，別著急下去呀！給大家講一講你的英雄事跡。”
宋慈狐疑地盯著這位所領導，懷疑他故意刁難，臉色一沉。
“丟雷老母！所長大人莫非想讓宋某當眾出醜？倘若在下高談闊論、自說自話，豈不是王婆賣瓜？”
包括父親宋濂在內，在場之人哄堂大笑。
洪濤一臉的尷尬，不過眾目睽睽之下並不想放過他。
“同誌們，同誌們，既然小宋這麽謙虛，不願意多說什麽，那我就代表各位問他幾個比較感興趣的問題。”
“盡管放馬過來！”
宋慈的語氣裏透著不屑，也摻雜著幾分警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等待對方把問題拋過來。
“小宋，嫌疑人逃往水城峽穀方向，當時你是怎麽判定出來的？”
宋慈略一沉吟，侃侃而談道：“用兵之道，攻心為上。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當時情形危急，疑犯狀若驚弓之鳥，必做好魚死網破之準備。而水城峽穀寬逾數丈，飛瀑激流極其凶險。疑犯若想活命，必不走尋常路，唯有鋌而走險，或可贏得一線生機。正所謂反其道而行之嘛！”
洪濤點頭表示認可。
“有道理。那你發現嫌疑人行蹤之後，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呼叫增援？隻身擒凶，自己有那麽大把握嗎？”
宋慈冷笑道：“宋某發現疑犯時，他正試圖攀援。時機稍縱即逝，已容不得在下多做思量。”
洪濤敬佩地望著宋慈，不知不覺中眼睛濕潤了。
“小宋，從峽穀掉下去，想過後果嗎？生死關頭，你沒有半點兒退縮，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依然死死控製住了嫌疑人……”
宋慈大義凜然地說：“宋某職責所在，懲凶除惡，保境安民，若有分毫閃失，亦死不足惜。倘若日後再遇此等情形，在下同樣義無反顧，如此種種，皆因警界信仰，本性使然。”
現場爆發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會後，天才宋慈單獨接受了水城警察融媒體的專訪，與分局宣傳幹事景小魚相談甚歡。
景小魚，23歲，畢業於水城師範大學中文係，剛剛通過社招入警，被分派到寧安分局宣傳部門工作。高挑的身材，俊俏的容貌，走到哪裏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兩人漫步海邊，邊走邊聊。
“小屁孩兒，原來你比我還小三歲呢！滿嘴之乎者也，看上去那麽成熟。”
宋慈偷眼打量著景小魚，字斟句酌地說：“正式場合，有不少領導在場，裝腔作勢委實太累。丟雷老母！我也不想這樣啊！都是家父威逼利誘，在下隻能俯下身段，苟且偷生而已。”
“你爸爸哪位啊？對你這麽嚴格？”
“家父宋濂。”
“宋濂？宋局長？”
“正是。”
得知宋慈的父親是水城警察局局長，景小魚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透著羨慕嫉妒恨。
“沒看出來啊！還是個高幹子弟。”
宋慈急忙糾正道：“哎，哎，宋某能有今天，絕非依靠父輩恩澤，你可以到混沌水城打聽打聽，刑獄天才宋慈絕非徒有虛名。不信你我就走著瞧，我已經正式向所長大人提出申請，不日即可調入寧安路派出所特案組工作。這是宋某擬定天才計劃的第一步，姑娘可以拭目以待，看在下如何刑勘宇宙，進而平步青雲，摘取赫赫功名。”
景小魚聽到這話撲哧一聲樂了。
“醉鬼從來不承認自己喝多，自稱天才的人必是蠢材無疑！”
“好啊！那就走著瞧吧！”
“不過，我倒是覺得你這個人還挺有上進心的。哎，你有女朋友嗎？”
宋慈回想往事不禁感慨道：“曾經追求在下之女子宛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不過能讓宋某動心的恐怕隻有一人……”
“過江之鯽？”
自作多情的景小魚聽到這個詞瞬間羞紅了臉。
她顯然誤會了宋慈的意思，捶了對方一拳，嗔怪道：“哎呀！你能不能正經點兒？正采訪呢！怎麽什麽都敢說？！”
宋慈不禁皺起眉頭，邪魅一笑。
“姑娘在宋某麵前無需遮掩，原因藏也藏不住啊！你我最好保持距離，相互關照就好。”
“你啥意思啊？說我配不上你唄？”
宋慈察言觀色道：“姑娘的心思，我當然懂，但是你我並非同路人，還是各自安好吧！宋某留你臉麵，千萬不要不識抬舉。”
景小魚冷哼了一聲，身體故意往宋慈這邊靠。
早已看破對方心思的宋慈神情自若，倒也不躲不閃，胳膊自然地挽住她纖細的腰肢。
兩人相互依偎著並肩而行，就像熱戀中的情侶，場麵頓時溫馨無比。
景小魚頗為得意，誤會宋慈經不起美色**。
“哎，宋慈，你不是說我們不是同路人嘛！手**什麽呢？還不是跟別的男人一樣不老實。”
宋慈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這隻手驗屍、驗骨、驗傷，順便檢驗與你，此為摸骨！”
“好，好一個摸骨，這借口不錯。摸完了沒有？舒服嗎？”
宋慈這才鬆開摟著景小魚的胳膊，上下打量著她。
“遠觀姑娘身形體態，已能斷定八九不離十。再輔以摸骨手段佐證，事實板上釘釘。骨盆移位，孕相初露，腹部無明顯隆起，心下至肚臍，以手拍之，堅如鐵石蠶卵。”
“啥意思？”
“你已懷有身孕。”
“扯淡！怎麽可能呢？”
宋慈陰險地笑了，開誠布公道：“姑娘大可放心，宋某為人厚道，義氣凜然，此事保證坐到守口如瓶，不會肆意宣揚玷汙姑娘的清白。不過，你是否也應該投桃報李？在你們的融媒體平台上多多發布吹噓文章，替在下塗脂抹粉，宋某感激不盡。”
明顯要挾交易的一番話讓景小魚忍無可忍。
當眾打了宋慈一耳光，隨後便氣呼呼地離開了。
她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水城市人民醫院做檢查，結果出來的一刻，景小魚瞬間就驚呆了。
孕檢檢驗報告單上赫然蓋著“確認懷孕”的紅戳。
天才宋慈摸骨驗孕的高明手段令人嘖嘖稱奇，然而景小魚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次意外懷孕卻給自己帶來了一場殺人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