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她怕什麽呢?
夜。
一道閃電猶如泛著寒光的利劍劃破蓮花寺的上空,那道閃亮的圓弧,從雲間一路奔下,好似與蓮花寺頂巔相接。
隨即上空響起轟隆聲。
趙琳琅看了一眼已經睡了過去的趙懷月,說道:“父親可還在大雄殿中?”
芸姑低聲道:“被那主持留下聽佛經,想來今夜大人不會回來了。”
“母親呢。”趙琳琅淡聲問。
芸姑神色晦暗,說道:“照姑娘你的吩咐,房中點了香,已早早入睡。”
趙琳琅聞言,抬眸看了一眼芸姑,說道:“趙晚樓那裏沒有什麽異樣吧。”
“沒有,半個時辰前就熄燈睡下了,為了不讓大姑娘起疑,那房中並沒有點香,提前準備好的香大姑娘也不會懷疑什麽。”芸姑如實地說道。
“是什麽香?跟母親和懷月房中的香一樣?”趙琳琅不放心的問道。
“比夫人和二姑娘房中的香還要重一些,滲透在那房中的床與桌子中,雖然味道極輕,但藥效很重。”芸姑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趙琳琅,又垂眸。
芸姑隻知道趙琳琅聯係薑宋錦,是要給趙懷月報仇,對付趙晚樓。
但這個時候卻把鍾氏與趙懷月都迷暈,這又是要做什麽?
雖然心中疑惑眾多,但芸姑終究不敢問出來,對於這個三姑娘,芸姑始終保持著敬而遠之,這次如果不是趙琳琅直接找上她,她也絕不會與三姑娘有任何的牽扯。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麽要讓懷月和母親也吸入那香氣?”趙琳琅眉眼淡笑地看著芸姑,她這是要給芸姑解除疑惑。
芸姑點頭。
“母親向來膽小,我怕母親若是聽到什麽駭人的聲音會壞事,如今的懷月如驚弓之鳥,她們早早睡下,也算是無後顧之憂,待明日醒來,讓她們看到她們想看到的,豈不是更好?”
“等下不管你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出聲,房中的那些侍女以及婆子,你也盯好了。”趙琳琅吩咐道。
“是。”芸姑的胸腔中好似湧動著什麽,此番她也算是給三姑娘辦了一件事,日後回到帝都之後,若她有什麽難處,找上三姑娘,三姑娘應該不會置之不理。
“夜深了,你下去歇息吧。”
芸姑聞言:“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趙琳琅淡淡一笑:“去吧。”
待芸姑退出房中後,趙琳琅嘴角的笑容消散。
“薑宋錦可來了?”
“來了,姑娘。”嵐枝輕聲道。
“待芸姑歇下後,我們去尋父親。”趙琳琅慢條斯理道。
嵐枝聞言,上前便把油燈吹滅,走至趙琳琅身邊站立著,低聲道:“奴婢發現圓媽媽沒有來。”
黑暗中的趙琳琅眉梢輕擰:“無事,圓媽媽,隨時都可以解決掉。”
趙琳琅做事從來不會落下把柄,此事芸姑與圓媽媽、一個都逃不掉!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院落靜謐無比。
閃電依舊在蓮花寺的上空盤旋著,接著而來的是雷聲震耳。
又一道閃電閃過時,能看到趙琳琅帶著嵐枝從房中走出,朝著垂花門而去,不過刹那間,閃電消散時那主仆二人被黑夜席卷消失在黑夜。
接著,磅礴的大雨灑下大地。
此時大風刮動著的窗戶此刻被人打開。
久坐在竹桌前的趙晚樓朝著窗戶看去,盡管伸手不見五指,但她能辨別方位。
房中的弄竹與幽蘭在剛剛以替趙晚樓守夜為由一直呆在趙晚樓的房中。
此刻她們繃緊神經。
“姑娘,走、”趙京壓著聲音說道。
話落,閃電劃過,房中的情勢照得清清楚楚,但轉眼間又恢複了黑暗。
趙晚樓站起身,從窗戶走去利落地翻出窗戶。
接著幽蘭和弄竹從窗戶離開房中後,趙京才緊跟而上。
“三姑娘剛剛離開。”趙京壓著聲音說道。
寺廟的小道上相隔一段距離後就有一盞燈火,奈何風太大,燈火熄滅,僅有的那一盞在風雨中顯得格外的弱小。
“姑娘,你慢些。”幽蘭扶著趙晚樓,輕聲說道。
“噓。”趙晚樓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此刻除了雨聲還有無數道腳步聲從四周圍來。
趙晚樓神色一正,反手握住幽蘭的手以及弄竹的手腕。
“跟我來。”趙晚樓壓聲道。
趙京緊跟其後。
雨水聲越來越大,有序的腳步聲快速地進入院落之中。
趙晚樓雙手緊緊的抓著幽蘭和弄竹的手,她想到前世弄竹和幽蘭拚死護她最後葬身火海,雙手不由的發顫,她一定要護著她們!一定要看著她們這輩子成婚生子平安的度過這輩子!
此刻,她們藏於院落後方的鬆樹下。
鬱鬱蔥蔥下,就連雨水也少了許多。
接著,前往的院落傳來驚駭的呼救聲,哭喊聲!
“救命啊!”
“啊!”
“……”
黑暗中的趙京聽著前方刺耳的聲音,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大姑娘讓他盯著趙琳琅,隻要趙琳琅離開這院落,就必須帶走大姑娘主仆三人,趙京甚至都不敢想若是他慢了片刻會是怎樣的下場。
三姑娘真是狠心,那院落中可還有她的親生母親和親姐姐,居然,竟聯手薑宋錦下如此毒手!
院子中的驚呼聲,撕心裂肺,就連那刀刃刺入身體的聲音在這黑夜中也是那麽清晰。
不到一刻鍾,院子安靜下來。
一道閃電晃過,那些黑衣人快速退出院落。
就好像剛剛那些聲音不過是他們聽錯了一般。
趙晚樓驚奇的是,剛剛那些聲音竟沒有引來寺廟中的任何一個人。
看來,趙琳琅是提前做了很多的準備。
“老爺在一個時辰前就被三姑娘支開去了這寺廟主持那邊。”趙京聲音嘶啞了不少,想必被剛剛那一場廝殺震撼住。
趙晚樓輕笑:“到底是能帶給她好處的父親,她深知在趙家沒了趙循那就是寄人籬下。”
“姑娘,現在該如何?”趙京問道。
趙晚樓衣衫被雨水浸,青絲緊貼臉頰以及後背。
“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趙晚樓淡淡道。
趙京再次驚到,相隔一段距離他都嗅到了一絲已蔓延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他一個大男人都感受到了恐懼。
大姑娘,竟如此沉得住氣?
“是。”趙京說道。
趙晚樓起身,眉角微挑,黑暗中的那雙眼睛戾氣層層沁出,說道:“趙琳琅能與薑宋錦合作一次,便會合作第二次。”
“屬下不太明白。”趙京問道。
“你忘了,薑宋錦算計我勾搭趙懷月真正的目的?”趙晚樓冷冷一笑:“如果趙琳琅能給薑宋錦帶來更大的好處,薑宋錦此番也算是解決了他的私仇也幫趙琳琅解決了麻煩。”
她太了解薑宋錦,也了解薑家。
此番薑宋錦能動用殺手,但也一定會為大局著想,薑家一直想要拖趙家下水,薑宋錦怎能放過趙琳琅?
畢竟,趙琳琅更接近帝都的趙家,想要確切知道趙家的事情,趙琳琅比她與趙懷月有價值多了。
就是不知,狡捷的趙琳琅能不能輕易的擺脫薑宋錦。
幽蘭聽趙晚樓的話後,猛吸一口涼氣,聲線中透著顫栗:“姑娘,你,你這是故意讓三姑娘沾上薑宋錦?”
趙晚樓嘴角隱隱一揚,從開始趙琳琅來到雲陽,她就想借著趙琳琅的手徹底除掉鍾氏以及趙懷月,畢竟她沒有什麽多餘的心思整日防著鍾氏,像蕭李氏那樣的事情她不想再發生。
身邊有個趙蘇彧,她得集中所有的心思來時刻提防著趙蘇彧。
趙蘇彧的瘋魔,她不想再試一次。
“可,可薑宋錦的私仇是姑娘你。”弄竹說道。
“怕什麽?鍾氏與趙懷月出事,父親怎會不動怒?”似乎一切都在趙晚樓的掌控之中:“薑宋錦錯過這次機會,日後再想動手,還得三思而後行,就算薑宋錦想不顧一切要我的命,有了父親的警惕,他還得為薑家著想,至少,薑家撼動不了趙家。”
“至於趙琳琅……”
如果不是因為要解決鍾氏與趙懷月,她怎會與趙琳琅又牽扯?
她知道趙琳琅的虛偽和冷漠,更知道趙琳琅傲氣高如天,鍾氏本就入不了趙琳琅的眼,就別說趙懷月的不知廉恥。
趙琳琅野心勃勃,她不會讓鍾氏與趙懷月成為她的絆腳石。
所以,隻有除而快之!
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守住所有的秘密與肮髒。
隻是趙琳琅隻想到了借刀殺人,想手上不沾一點鮮血,但趙琳琅忘了,用人好用,再擺脫能那麽容易?
薑宋錦不傻,一次失敗後,他會抓著把柄反過來利用趙琳琅。
當然,趙晚樓深知,此番過後,薑宋錦與趙琳琅會成為同一條船上的人,她會更加的危險。
但,她怕什麽呢?
她什麽都不怕!
……
這一夜,雷雨交加了整整一夜。
到天亮,依舊有濛濛細雨遮擋著遠處的景色,空氣中充斥濕潤的氣息,寺廟響起一道鍾聲後,那死一般寂靜的院落前才出現趙循以及趙琳琅父女的身影。
趙京跟在趙循的身後,嵐枝在趙琳琅的身後麵容淡淡。
“父親,這寺廟中的齋飯還不錯,竟比帝都相國寺中的齋飯都還要好。”趙琳琅麵容帶笑,她昨夜去見了一麵薑宋錦後,就一直在趙循的身邊。
“你盡說胡話,這雲陽的寺廟怎能與相國寺相比?”趙循雖這般說著,但趙琳琅這番話還是很受用。
趙琳琅看著眼前寂靜的院落,挑眉:“都這個時候了,這院落怎麽沒有一個人?”
趙循看向那寂靜的院子,心間好似被什麽沉悶的捶了一下。
身後的趙京看著波瀾不驚的趙琳琅,垂眸隱去眼中的驚然。
趙琳琅與趙循走進院落中,父女二人的臉上都有著凝重,就算因著昨日勞累貪睡,但下人怎會貪睡?
“我去看看母親。”趙琳琅柔聲道。
趙循嘴角輕扯,朝著院落的主屋而去,明明嗅到一股血腥味但在細細的聞時聞到的卻是雨水的濕氣。
“母親?”趙琳琅先是在房門前喊了一聲,見房中沒有任何動靜,趙琳琅挑眉,接著推門而入。
撲麵而來血腥味差點讓趙琳琅剛剛入胃的米粥吐出來。
“啊!”
趙琳琅驚叫的跌到在房門外,門口血淋漓的人頭正麵正對著房門,雙眼睜開,那驚恐又無助依舊停留在雙眸中。
此刻鍾氏的那雙眼睛定定的盯著趙琳琅。
而趙琳琅因著內心深處的心虛被這麽一顆人頭看著,坐在地麵連連後退,全身開始顫抖。
趙循直接定在原處,心中泛起驚濤駭浪,他嘴裏開始喊著鍾氏的名字:“珮晴?”
“是母親,父親,是誰如此歹毒,竟,竟……”趙琳琅顫抖的厲害,目光根本就不敢在往房中看去。
趙循立即朝著趙懷月的房中跑去,推開房門就奔了進去。
那**的殘肢骸骨讓趙循胸腔翻滾,一口鮮血從趙循的嘴裏吐出。
“大人。”趙京上前扶著趙循,看了一眼**已血肉模糊的屍首心驚不已,他雖然早就知道,但看到這樣的場麵手都開始抖動起來,是昏迷中被亂刀砍死的。
此刻的趙琳琅被嵐枝扶著,拿著錦帕擦著眼角,連忙往趙懷月的房間走去,卻是在剛剛走至房門處的時候,趙循臉色蒼白的走出。
“爹,姐姐,姐姐也……”趙琳琅說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是誰幹的,是誰幹的!?”
“去,去看侍女們的房間還有大姐姐的!”趙琳琅尖銳道。
嵐枝蒼白的朝著趙晚樓的房間跑去。
隻是在嵐枝剛要推房門的時候,院落外一襲白衣的少女不是趙晚樓是誰?
嵐枝瞳孔倏爾一擴,她看著趙晚樓:“大姑娘?”
趙晚樓看著嵐枝蒼白的臉,又看向站在遊廊上的趙琳琅以及趙循,瞳孔微微一縮,走進院落。
她小心翼翼道:“怎麽了?父親和三妹妹臉色怎如此難看?”
趙琳琅腦海中好似有什麽炸了一般,她的視線中隻有趙晚樓,怎麽可能?
趙晚樓怎麽可能好好的活著?
薑宋錦不是說了要讓人親自宰了趙晚樓的首級?
她要的一網打盡,怎麽還有遺漏的魚?
趙琳琅驚叫一聲,質問道:“大姐姐!你怎麽沒有在房中?昨夜你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