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瞳
老鴇把銀子拿在手中，笑得極為熱情：
“哎呀，我剛想起來，咱們是有幾個姑娘還沒安排出去呢，保證讓小公子滿意！”
黎清玥如願地進了翡翠樓，在大廳裏卻已找不見那病秧子的身影。
她心不在焉地任憑老鴇給安排了兩個姑娘，被左擁右簇地送進了房間，一邊思考著剛剛老鴇的反應。
老鴇才不會做有錢不賺的事呢，對方是成年男子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人家不可能在乎。
但那老鴇起先明顯是要讓她離開，被她故意惡心了一把後，反倒熱情放人進門，這就有問題了。
這樓子裏，今夜一定有事要發生，老鴇起初是想讓她避禍。
但黃公子在裏麵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以他的性格還有那一身毒……果然不會是來玩女人的吧，所以這事真跟他有關？
黎清玥思維飛速轉著，左右兩個姑娘卻已攀到她身上來了。
“小公子可真俊俏，你是想聽聽曲兒呢，還是……”
黎清玥眯了眯眼，突然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啪”地往桌上拍了兩個碩大的銀錠子。
她一左一右攬著兩個姑娘的香肩，笑道：
“小爺今天興致高，跟你們玩點新鮮的，你們玩得好呢，這銀子就歸你們了，如何？”
姑娘們自然是高興極了：
“小公子真是大方！”
“快說，要怎麽玩呀？”
黎清玥勾唇一笑：
“等下小爺要去聽我一位哥哥的牆角，你們呢，給我好好守著這屋，隻要半個時辰內不被人發現小爺我不在，就算你們贏了！”
“但要是有人發現了呢，那也沒什麽，小爺就直接把銀子給那發現之人，你們就一點都得不到了。聽懂了麽？”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原來這位是專門來聽牆角的，這嗜好也是奇葩。
不過那都不關她們的事，隻要有銀子拿，還不用費體力，她們當然樂意，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黎清玥笑著捏了捏兩人的臉蛋，起身直接出門。
這翡翠樓一共有三層，除了一層是大廳外，二層三層房間眾多，想要找到一個人著實不易。
更不用說以黎清玥敏銳的聽覺，隨處都能聽到房間內傳來的各種聲音……就，挺讓人心煩氣躁的。
為了避免撞上那有問題的老鴇，她直接一躍上了房梁，思考了一下，開始貓著腰往樓梯處移動。
二樓都是普通包間，黃公子這樣的身份，不管他是來幹什麽的，都更可能在三樓。
走廊裏時有人經過，但沒有任何人發現，房梁上多了一個人。
她悄無聲息地來到三樓，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
整個三樓安安靜靜，跟樓下兩層的鶯歌燕舞全然不同，有種陰森森的氣息。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常見又不尋常的味道……是烈酒！
青樓裏有酒味本沒什麽，但在這絲毫沒有人聲的一層樓，有這麽大的烈酒味，那就絕不尋常！
黎清玥從房梁上縱下來，放輕了腳步前進，終於發現這酒是沿著牆根蔓延出去的。
往前走了一段後，她的神情更加凝重。
在酒味的掩蓋下，空氣中還有一絲其它的味道……她很熟悉。
血的氣息。
她的心似被一隻大手慢慢捏緊。
他……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黎清玥捏緊了拳，緩緩閉上眼，試圖分辨那血腥味的源頭。
還未等她得出個確切結果，卻突然聽到樓下一片喧鬧嘈雜，有人高喊起來：
“走水啦！快、快救火啊！”
她猛地睜眼，本能地感覺到不妙，立刻轉頭朝樓梯的方向看去。
果然，一條火舌已經快速冒頭，沿著牆根下的烈酒躥了過來！
走廊的一側瞬間已是一片火海！
黎清玥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再顧不上別的，直奔剛才隱約確定的方位，一腳踹開了一扇門！
濃重的血氣撲麵而來，她瞳孔緊縮，看著屋內滿地的血跡和五六具屍體，心口愈發緊了。
直到發現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的刺客裝扮，心下這才稍安。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把每個人的臉都看了一下，確定沒有她要找的人，這才準備退出。
但退出的前一瞬，她的目光突然落到其中一人的護腕上。
那上麵有一個精致的菱形紋樣，當中是一個“神”字。
黎清玥沒見過這東西，但她從原書的描述中，瞬間判斷出這是什麽。
神機閣的標誌！
嬴王也牽扯在裏麵了？
她隻覺得腦子都要炸開了！
想想原書裏大反派的那一身傷疤，如果嬴王在這一場火中被燒傷，那十成十是要黑化的！
現在隻盼他僅派了人來，自己沒有到場。
火勢漲得很快，黎清玥來不及想太多，扯下一片衣襟拿起屋裏的茶壺澆在上麵，將濕布蒙在臉上。
又從空間裏翻出一條消防用的阻燃毯披在身上，衝了出去。
她必須確定，不管是黃公子還是嬴王，都沒在這一層樓裏，才能放心！
一間、兩間……她接連踹開了七八扇門，終於在一間屋子的床腳邊，看到了一個坐在地上的身影。
是黃公子，那個讓人揪心的病秧子。
他垂著頭一動不動，唇角有一絲黑血滲出，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顯示人還活著。
竟是又提前毒發了。
隻要活著就好，她便能救得了他。
黎清玥心頭發緊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一把扯下阻燃毯，快步向他走去。
聽到了腳步聲，他有了反應，緩緩抬頭，看向她。
她對上了一雙猩紅色的眼眸。
黎清玥的腳步頓住。
她的腦海空白了一瞬，然後，許多不曾注意過的細節片段浮現，瞬間聯係了起來。
那人從不摘下麵具。
病發時和平時判若兩人。
不發燒時，他的手是冰冷的。
那血琉璃麵具的獨特構造，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瞳色。
而不管前麵有沒有那些證據，此刻這一雙血瞳，足以說明一切。
她從來不認識什麽黃公子，她跟黃公子唯一的交集，便是他戴著麵具假扮嬴王，讓她治病。
那個在她眼裏柔弱、無辜、幹淨純粹、令她不惜身陷火海也要保他平安的那個人……
是嬴王。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一雙血瞳，指甲幾乎掐到肉裏。
這算什麽？
此刻回想起“黃公子”的種種，他說過的話，他所做的一切。
聲音、氣質，一舉一動，跟嬴王全然不同。
黃公子的一切，都是偽裝。
她隻有在他麵前，無所顧忌地吐露過心聲。
他輕而易舉地卸下了她的心防。
把一切玩弄於股掌間，是他最擅長的事。
她在他眼裏，就是個笑話吧。
黎清玥緩緩走到他麵前，扯下了遮著臉的黑布。
那雙眸子直直地望著她，血色忽明忽暗，黎清玥終於明白，那眼中所隱藏的心機，她永遠都不可能看透。
她聽到他喑啞的聲音：
“玥兒……”
黎清玥用此生最冷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用此生最冷的聲音，緩緩開口：
“蕭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