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有人做了局

我怔怔地看著被釘在棺材蓋背麵的月娥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全身像是被冷水澆透,僵硬得完全動不了。

我仔細地看了一下月娥姐,她被埋在這地下這麽多年,卻一點都沒有腐爛的樣子。

隻是身上的皮肉已經嚴重脫水了,皮膚像老樹皮一樣幹巴巴地貼在身上,那件紅裙子穿在她身上,顯得空落落的。而那件裙子,紅得像血染上去一樣,這麽多年了,也沒有褪色。

臉上的皮膚也隨著臉頰骨凹陷了進去,眼睛是閉著的,即便是這樣可還是能看出來,生前是個美人。

可是,我看著眼前的這具幹屍,眼眶裏無比的酸澀,連眨眼睛都費勁。我怎麽都沒有辦法把她跟我認識的那個巧笑倩兮的月娥姐聯係在一起。

如果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寧願她繼續活在黑水村的海市蜃景裏麵。

我僵硬地走到棺材蓋旁邊,等下身子。月娥姐身上的四肢關節,還有額頭和胸口各插著一枚鎮魂釘,釘子渾身漆黑,散發著寒光,跟釘棺材的釘子是一樣的。

剛剛把棺材蓋掀翻在地上的時候震動了一下,鎮魂釘似乎有些鬆動了。

我是個外行人,月娥姐的屍體在這棺材裏麵埋了這麽多年,光這樣看著,其實並不能看出來她生前是怎麽死的。

我盯著屍體出神,腦子還有很多的疑惑沒有解開。當時唐明傑帶我來這裏,我看到這裏的風水格局的時候,我就有預想到,裏麵的屍體肯定有問題。

但是,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範圍。

所以,黑水村在滅村這麽多年之後,我還能進到黑水村曾經的顛山倒影裏,月娥姐還能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跟她這個墓的風水格局有很大的關係?

不然,把她以這種鎖魂陣的形式葬在這裏是為什麽?

我前思後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如果唐明傑沒有說謊,月娥姐是他新手下葬的,他隻是個普通人,生前還愛慕著月娥姐,他有什麽理由要這樣做?

一想到這些事情,我腦子裏就是一團漿糊。

“轟隆……”

我正走神呢,此時天空一陣巨響,從朦朧的夜幕中破開一道明亮的口子,劃過一道悶雷,震得我心頭一顫。

我看向小道士,有些費解,心裏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舌頭微微打結地問他,“小……小道士,這是怎麽回事?”

小道士沉著臉,“這不是一般的鎖魂陣,絕對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江湖道士就敢往這兒埋個墳,肯定是個高手,術法造詣在我之上。”

八歲那年之後,我就跟著表姑從村子裏搬走了,黑水村出事的時候,跟我搬走的時候差不多。那時候,除了我爺爺,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盤山嶺還有其他懂風水的人。

我想了一下,“會不會是山外的?不是盤山嶺的。”

小道士搖了搖頭,“不好說,但是,這個人跟黑水村肯定有關係。這個墳的位置雖然古怪,但是,你有沒有發現,站在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黑水村的全貌。”

不用小道士說,我之前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月娥姐墓前的位置很開闊,剛好能看到整個黑水村的樣子。

小道士跟我解釋說,“在風水學上說,黑水村的地理位置其實並不差,是個雙翠抱蕊的好地方。但是,她的這個墳剛好在白虎尾上,就會影響到黑水村整個村的運勢。”

小道士一邊說著,一邊手上結印,祭出引魂燈。小道士點燃引魂燈裏的蠟屍油,琉璃色的燈麵發出五顏六色的光。小道士一手結印,嘴裏念著晦澀難懂的經文。

過了一會兒,引魂燈上麵的鈴鐺就響了。我小的時候,就見過小道士的這個引魂燈出現過怨魂撞燈的情況。隻不過上次是七個銅鈴響,這次沒有那次的猛烈。

蓮花銅座的引魂燈上麵隻有兩個銅鈴在響,小道士閉著眼睛,嘴巴快速地一張一合。

我認真地看著小道士,從八歲那年第一次看到小道士用引魂燈,這麽多年了,我一直隱隱覺得小道士跟燈裏麵的魂魄是可以交流的。

幾分鍾之後,我眼看著小道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額頭上全是汗水,大半個脊背都被汗濕透了。

過了好一會兒,引魂燈上麵的鈴鐺才漸漸平靜下來,裏麵的燈也漸漸熄滅了。

小道士緩緩地睜開眼睛,全身都透著虛脫般的疲憊,他看著躺在棺材蓋上月娥姐的屍體,神色複雜。

天邊又響過兩道悶雷,雨水頃刻間就傾盆而下,把我跟小道士都澆了個透。月娥姐身上的紅裙子一下子就被打濕了,薄薄的衣料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包裹著她枯瘦如柴的身子。

雨水衝刷著她枯瘦的臉頰,我抹了一下臉,已經分不清臉上流淌著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從包裏拿出我的外套,蓋在月娥姐的身上。我完全不知所措,任由雨水劈頭蓋臉的敲打著。

小道士被雨水砸得迷了眼睛,一邊收起引魂燈,“我們上當了!黑水村是別人做的局。”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小道士,“怎麽了?什麽上當了?”看著小道士的樣子,我也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小道士抬起頭,諱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先下山,回去再跟你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沒有動,看了看還躺在地上的月娥姐,“那月娥姐怎麽辦?我不能讓她這樣待在這裏。”

小道士一瞬不瞬地盯著月娥姐看了一會兒,然後大步走到她的身邊,將插在她身上的鎮魂釘全部都拔了出來。

我看得目瞪口呆,小道士就這麽想都不想,這麽幹脆地拔了?

小道士回過身對我說,“過來搭把手。”

其實月娥姐現在輕得跟紙片一樣,根本就不重,重的是棺材蓋。我跟小道士合力把月娥姐放到了棺材裏麵,再把棺材蓋給她蓋了回去。

然後小道士又覺得不太放心,又在棺材蓋的上麵貼上了一張鎮魂的黃符。又拿了鐵鍬,冒著雨,跟我一起把棺材埋了回去。

做完這些之後,小道士就帶著我急急忙忙地往山下奔去。走的就是之前唐明傑帶我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一路上還有我們兩個人走過之後的痕跡。

我們走得很快,到後麵我幾乎就是跟在小道士後麵,憑著感覺在走的。

等我們快要奔到山下的時候,小道士突然停了下來。我一下子刹不住車,撞在了小道士的背上。

鼻子剛好撞到他背後的骨頭上,我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雨越下越大,眼前的雨幕都是白茫茫的,看什麽都是模糊的。

我拍了一下小道士的肩膀,“怎麽突然停下來了?”

山道都是靠人日積月累走出來的,所以很窄。小道士的身形往旁邊側了一下,我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才看清楚,小道士為什麽突然停下來了。

這條山路,我白天的時候走過了,上去一趟,下來一趟。我明明記得,從這條路下來,還要走過半個山腰的距離才能到黑水村。

可是,我們現在從山上下來,竟然出現在了黑水村村尾亂葬崗的位置。

雜草叢生的亂葬崗墳地靜悄悄的,隻有雨水稀裏嘩啦落下來的聲音,地上的草被打得七零八落的。

我一頭霧水,這隔的位置這麽遠,為什麽我們現在會在黑水村村尾的亂葬崗裏?難道我們又碰到鬼打牆了?

小道士沒有說話,環視了一下四周。現在天上下著這麽大雨,黑水村裏全是廢墟,沒有一處完整的房子,我們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安神香和紅白蠟燭都派不上用場。

都到這裏了,我們也不可能再回到上山去。我跟小道士商量了一下,反正下都下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兩個連邪靈都碰到過了,還能怕其他什麽妖魔鬼怪嗎?

於是我跟小道士兩個人,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一前一後地沿著黑水村的主路往村口走去。

雖然在瓢潑的大雨下,什麽都看不清楚,幸好黑水村的主路還算寬,也就這一條大路,兩眼一抹黑的往前走。

黑水村裏還沒有倒塌的廢墟立在夜幕下,一根根石柱顯得陰陰沉沉的。我越走越快,看著兩邊的這些石柱子,我心裏瘮得慌。

我摸了一下胸口,心髒跳得格外的快,撲通撲通的。

這時,我跟小道士幾乎是同時停下了腳步。雖然是隔著厚重的雨幕,還有夜幕的掩映下,我還是看到了,迎麵有一個人影也在朝著我們走過來。

我眯起眼睛,開始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我看向小道士,發現他也在盯著那個影子。

開始隻是一個影子,隨後越來越近,我甚至還聽到了他踩在地麵上發出的“噠噠噠”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聽著他的腳步聲,我漸漸地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他的每一步,好像都是踩在我的心口上一樣,讓我吐不出氣來。

這年頭,除了我們,什麽人還會在這麽晚的時候到黑水村來?

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小道士剛剛在山上跟我說的一句話,他說,黑水村的這個事情,是有人做了一個局。

那時候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的問他,現在看到這個人,我想起來了。這個人影,會不會就是做局的人?不然,我想不到還會有什麽其他人了。

我跟小道士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打算走了,任由雨水衝刷在臉上,都在嚴陣以待地看著這個人影慢慢地走來。

這個人影似乎走得特別的慢,黑水村並不大,再加上周圍的環境這麽糟糕,能見度非常的低。

從我能看到他的時候,就意味著我們已經離得不遠了。可是,我們等了很久,也隻是看到他還站在那裏。

難道他也是在觀察著我們,等著我們主動過去嗎?

我把手擋在眼睛上麵,睜大了眼睛,試圖看清楚對麵站著的到底是誰。

可是,雨實在是太大了,在磅礴的雨幕下麵,我隻能勉強看到他身子的輪廓。他的影子看上去特別的奇怪,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他顯得有點太寬闊了,顯得有點奇形怪狀的。

我們不動,對麵的人影也不動,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於是我跟小道士對視了一下,默契的一起往前走了幾步。

令人奇怪的是,我們一動,對麵的那個人影也動了。我們停下來,他也馬上停了下來。

就這麽互相走了有十幾分鍾,知道我們打上了照麵,才互相停了下來。中間大概就隔了十來米左右的距離。

我這才看清楚對麵來的是什麽人,我半皺著眉頭打量了他一下,是一個相貌很普通的年輕男人,看著也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身材很高大。

身高跟我們差不多,卻看上去比我們健碩很多,跟他一比,我跟小道士就顯得太瘦弱了一點。一張國字臉,剃著寸板頭,濃眉小眼。

也一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麽之前覺得他的輪廓看著奇形怪狀的。因為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瘦弱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已經很瘦很瘦了,四肢已經萎縮地隻剩下皮包骨頭,蓬頭垢麵的,抬著頭,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我們。她的雙手緊緊箍著年輕男人的脖子,雙腳纏著他的身子。

說實在的,如果不仔細看的換,還以為他的背上是背著一隻猴子。

盤山嶺中大大小小的村落很多,除了我們村和黑水村還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村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長相太過普通了,我覺得眼熟,又覺得好像根本沒見過一樣。

我對小時候的記憶並沒有那麽深刻,除了八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很模糊。再加上,小的時候,村裏人都對我避之不及的,連自己村裏的人,我都沒有認全。

“嘿嘿……”年輕男人衝著我們陰冷地笑了一聲。

年輕男人用陰鶩的眼神看著我,“當年你破壞我五行聚魂借陽壽,你現在又來壞我好事,這一次,我不會這麽容易就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