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凶煞之地
小姑娘咬著嘴巴想了很久,又盯著我們看了好一會兒,可能是老管家沒有交代過這個不能說,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
“我也是無意間聽到老管家吩咐下人的,他說就把她隨便裹一裹扔到葫蘆尖山腳下的亂葬崗了。”
“老管家說,反正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們家已經出殯了,扔到亂葬崗裏也沒人知道。不能讓別人知道張秀秀的死跟白家有關。”小姑娘一邊說一邊低聲抽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害怕,瘦弱的身體一直微微顫抖著。
一聽到張秀秀的屍體是被扔在葫蘆尖山腳下的亂葬崗裏,我跟小道士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我們前天才從獨眼老太太那出來,她說沒見過張秀秀,現在小姑娘說,老管家就是把張秀秀的屍體扔在了亂葬崗裏麵,這未免也太巧了吧?剛好送到那獨眼老太太家門口去了?
小道士的眼睛裏迸出尖銳的光芒,麵上已經染了厲色,“胡鬧!”
小姑娘被小道士淩厲的樣子嚇了一跳,一雙眼睛裏麵已經蓄滿了淚水,整個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寬慰了她一下,不過,好像不是很管用,她身體抖得更加的厲害了。
我懷疑,小道士的語氣要是再重一點,她能當場下的癱倒在地上。
雖然我們還沒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白家沒有按照他說的辦法妥善安葬張秀秀的屍體,卻不知道竟然是用這種方法。
這普通人扔在那地方都安穩不了,更別說張秀秀身上還有煞氣,這天時地利人和的。所以,現在就能確定陳雪自私應該就是跟張秀秀有關了。
我腦子轉得飛快,心下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板起臉。一隻手撐在小姑娘身後的牆壁上,一隻手指了指小道士,用非常嚴肅的語氣對她說,
“聽到了嗎,我們小……不對,我們師大道長都說胡鬧了,你們怎麽能這才草率地處理呢。我們為什麽回來,就是覺得這事情不對勁。”
“我們師大道長可是掌燈門一脈唯一的傳人。”
“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為什麽會回來,就是因為陳雪跳樓了。就是被我們救回來的那個新少奶奶。”
“恐怕是這個張秀秀怨氣難平,又回來了。聽說白家出事前,白老爺身體一直很硬朗,平時出門健步如飛的,怎麽說沒就沒了,說不定……”
我話還沒有說完,小姑娘的臉就已經白得像紙片一樣,柔弱的身體倚著牆,整個人抖得像篩子一樣,嘴唇上一絲血色都沒有,顯然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看著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樣子,心底暗暗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這麽嚇唬她了,萬一嚇出個好壞來的,我可怎麽辦。
可是,如今箭已經在弦上,不得不發,我隻好把下麵剩下的話咽回到肚子裏麵去了。
我輕咳了一聲,放緩了聲音,一邊柔聲安慰著小姑娘,一邊朝著小道士拚命的使了個眼色。
“你別怕啊,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們師道長可是很厲害的。如果當時白家按照師道長所說的辦法好好安葬了張秀秀的屍骨,根本就不會出問題。關鍵啊,還是你們那個不知好歹的老管家害的。”
小道士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極度不情願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護身護,黃色的三角形,應該是用黃符紙疊起來的,下麵墜著紅色的流蘇,上麵有一顆紅色的相思豆。
“喏,這是我們師道長開過光的護身符,送給你了,保你百鬼不侵。小鬼見到你啊,都躲得遠遠的。”我把護身符遞到小姑娘麵前。
小姑娘聽聞之後,這才抬起頭,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護身符,含著眼淚,怯生生地問我,“你說的真的嗎?這個護身符真的能保佑我嗎?”
看著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心裏越發得愧疚,我嚇唬人家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幹什麽,這話問得我心都麻了,就跟在我的心窩上捅了一把刀子一樣。
我生怕她不信,連連點頭,跟搗蒜似的,“真的真的,我用我們師道長的名譽跟你保證。
小姑娘寶貝似的把護身符護在胸前,情緒也看上去穩定很多了,果然還是小道士的美色比較管用啊。就我這個樣子,跟別人說我是個正兒八經的術士,別人也不信啊。
“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臉上終於有一絲的笑容了,“你們叫我蓮兒就好了。”
不知道是因為小道士的護身符的收買,還是我之前說的話確實嚇到她了,小姑娘對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早已經忘了這些是老管家不讓說的了。
可能,因為張秀秀的事情,她也覺得老管家不靠譜了。
從蓮兒的口中我們得知,白家請的陰陽先生,確實是定了今天出殯的,時辰和風水位置都已經挑好了。
誰知道,他們早上發現,原計劃於今天出殯的白家老爺的屍體不見了。
今天早上本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條不紊的在進行的,白家沒有安排追悼和吊唁,一切都是從簡安排,所以有些事情相對來說簡單了許多。
抬棺材的,是請的當地的頗有些聲望的喪葬隊,祖祖輩輩都是做這一行的,白家把一切的形式都交給了他們。
喪葬隊打頭的,在當地人稱“黃三爺”,也是頗有些名望。
我國自古以來都很重視喪葬禮儀,對這些人總是又忌憚又恭敬,就像村裏人對爺爺一樣。
據蓮兒形容,當時時辰一到,黃三爺焚香起棺。可是喪葬隊的幾個壯小夥一抬棺材,黃三爺也在其中。
棺材剛一抬起來,黃三爺就說不對勁,這棺材肯定不對勁,裏麵是空的,棺材裏根本就沒有屍體。
黃三爺在青田鎮做了一輩子的起棺人,抬過的棺材不說上千,也有上百了。這棺木有多重,裏麵有沒有屍體,他一抬就知道了。
因為還是要送去火葬場火化的,所以棺材是沒有釘死的。
雖然白家是青田鎮的大戶,但是,這種事情怎麽能拿來開玩笑。黃三爺非要開棺看一下,他當了一輩子的起棺人,不能因為白家砸了他們黃家的招牌。
這要是送到了火葬場,別人一看棺材裏根本就沒有屍體,這讓他們黃家的喪葬隊以後在青田鎮還怎麽混得下去,以後別家還怎麽放心讓他們抬棺了。
老管家當場就破口大罵地,罵罵咧咧地說黃三爺信口開河,侮辱他們老爺,非要他給個說法。
因為棺材一旦起棺了,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落地的,落地了就是對死者的不尊敬,很容易引起邪祟。
可是,黃三爺不幹了,這棺材裏麵根本就沒有屍體,何來的對死者不尊敬。
要想他繼續抬這個棺材,必須要開棺看一下白家老爺是不是在這棺材裏麵。如果在,就當是他黃三爺自己砸了自己家的招牌,白家的這一單他分文不收,並且以後黃家再也不幹喪葬的事了。
如果這棺材裏麵沒有屍體,那白家就必須要給他們一個說法了。
蓮兒說,老管家當時臉色黑色就跟鍋底灰似的。但是,白家家主去世了,家裏的主心骨都在外頭,唯一能做主的小孫子因為婚禮的事情大受打擊,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
既然黃三爺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老管家沒辦法,隻好同意他們開棺驗屍了。
可是推開棺材蓋,老管家和在場的人都傻眼了,棺材裏麵果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白家老爺的屍體。
棺材裏麵是空的,連白家人自己都沒有想到,老管家看到棺材裏麵確實是空的之後,當時就跌坐在了地上,拍著老腿,嚎啕大哭了起來。
白家老爺的屍首抬回來之後,很多人都是親眼看著入殮的。雖然白家並沒有安排吊唁,但是,這幾天,從早到晚都有下人在靈堂守靈。
白家老爺的棺木用的是上好的沉木,光是棺材蓋也要幾個人合力才能推開。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把白家老爺的屍體偷走,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再說了,誰會這麽無聊,偷一具屍體啊。
我聯想到前天晚上也收到了陳漫的消息,說陳雪平白無故消失不見了,現在又是白家老爺的屍體不見了。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麽聯係?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幹的?
我轉念一想,剛剛小姑娘鬼鬼祟祟的出門,也不像是要跑路的樣子,於是問她,“白家老爺的屍體不見了,你們不去報警,你這偷偷摸摸的是要去哪裏?”
小姑娘現在對我們是有什麽答什麽,一點也不藏著掖著的,情緒也穩定了很多,“老管家叫我去請鎮上的王半仙。”
小姑娘欲言又止地說,“其實,白老爺剛去世的時候,老管家就去請過王半仙的,王半仙說,這是白家欠的債,債還完了,事情自然就了了。反正就是不願意來。”
“老管家說,我要是請不來王半仙,就扒了我的皮,把我扔到亂葬崗裏麵喂野狗。”說著說著,小姑娘的眼睛又紅了,怪不得說女人是水做的。
我在心裏把這老管家從頭到尾都罵了一遍,自己沒什麽本事,心眼兒倒是不傻,除了隻會為難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啥也不會,真的是壞透了!
這個王半仙,我剛來青田鎮的時候就聽說過他,在青田鎮當地也算是比較有名氣的,是個土生土長的風水先生。隻是,這個王半仙,脾氣比較古怪。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看得順眼的,乞丐也算,看不順眼的,給千金都不算。
我那時聽完之後,還很不屑,怎麽聽都像是在裝的。可是,聽蓮兒這麽一說,我現在覺得這個王半仙還有點東西,起碼他肯定知道白家點什麽事情。
我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拜訪一下這個王半仙,問他一下白家的事情。
不過,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把白老爺子的屍體找回來。小道士說,他爺爺跟白家的家主曾經有過不少的願望,是多年的老友。
我爺爺與這個白家老爺也有些交情,於情於理,我們都不應該坐視不管。
我盤算了一下,對小姑娘說,“這樣吧蓮兒,你盡管回去跟那老痞子說,王半仙的事包在我身上。”
“當真?”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我。對於她來說,不去找王半仙當然是最好的。王半仙的脾氣那麽古怪,他已經明確的說過,不會管白家的事情,她去了也請不來。
“我用小……不,師道長的名譽保證,等下就把王半仙給你請來,總比你一個小姑娘去好多了。”
小姑娘無比感激地看著我,也悄悄地忪了一口氣。我忍不住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她看著也不過十七八的年紀,正是最好的年紀。在這吃人的宅子裏,竟然還保持著一份難得可貴的單純。
接下來我們也沒有什麽好問的了,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就放了小姑娘回去了。
小道士對我剛剛一係列的行為很嗤之以鼻,他看著小姑娘離開的背影,“你倒是挺憐香惜玉的,還會借花獻佛了。”
我聳了聳肩膀,“我隻是為了彌補一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還被我們嚇了一跳。”
小道士麵無表情地瞟了我一眼,嚴正地指正了我一下,“是你,不是我們,我什麽都沒幹。”
嗬,過河拆橋的人!我剛剛嚇唬她的時候,怎麽不攔著我了。不過,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誰叫他現在是我的大腿呢。
小道士問我是不是要真的去找這個王半仙。雖然小道士根本就沒有想過能不能請得動他的問題。
其實我壓根就沒有想過現在就去找王半仙,剛剛隻不過是為了安慰小姑娘,把她打發回去。
我回到旅館中,向前台要了紙跟筆,還有一個信封,手寫了一封信。
又問小道士要了一張驅邪的符咒,夾在信裏麵,用一根棒棒糖,在路上騙了一個小孩把信送到了白家,親手交給了白家的那個老管家。
小道士問我在信裏麵寫了什麽東西,白家的那個老管家是個老狐狸精,他會不會相信我寫的信。
我神秘地衝他眨了眨眼睛,“不要著急,你就瞧好吧,等晚上你就知道了。既然不讓我們進白家,我會讓那個老痞子,自己把棺材抬出來給我們看。”
之後,我們就一直在旅館等著,好巧不巧的,我們住的房間,剛好能看到白家的後門。雖然隔了不少的距離,但是,我們的房間在三樓,遠遠的還是能看到白家的動靜。
果然,一入夜,夜幕才剛剛降下來的時候,白家的後門就開了。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從裏麵出來,還抬著一副棺材。
而那個老管家就走在隊伍的前麵,走得飛快,一點都不像一個花甲老人。還時不時地回過頭催促身後抬棺材的隊伍。
我跟小道士連忙下樓跟了上去,也不敢跟的太近,怕他們察覺到。遠遠地看著他們抬著棺材,進了白家祠堂後麵的小房子,也就是之前陳雪停屍的地方。
那些人幾乎連一秒鍾都沒有停留,老管家甚至都沒有進去,放下棺材就走了,似乎這屋子裏有洪水猛獸一般。
我看了一下眼前這個小屋,牆瓦的顏色明顯跟旁邊別的房子的顏色不一樣,比起來要幹淨一些。
青田鎮的縣誌上麵說,劉家搬到青田鎮,就是住在白家祠堂的後麵,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個位置。
看白家祠堂的構造,這塊地方,之前應該並不屬於白家祠堂的,是後來擴建的。
這下,我對當年發生的事情越發的好奇的。到底是什麽用的事情,還需要把房子推平了重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雖然他們已經走了,我跟小道士還是遠遠的,在外麵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再來之後,我才跟小道士一起悄悄地摸進了那個院子裏。
上次來的時候,就覺得這個院子不太對勁,但是也沒有到鬧邪祟的地步。可是,這會兒來,覺得這裏的陰氣好像更加的盛氣淩人了。
我一進來這個地方,就不自覺得打了個冷顫,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我連忙拿出安神香點起來插在了院子裏的空地上。
進了停放棺材的房間,我就把手電筒掏出來了,那個老痞子現在倒是學乖了,聽話了,棺材上麵端端正正地貼著小道士的那張驅邪符。
我看著那符,忍不住地有點想笑。我上前一把將那符咒撕了下來,“屍體都不見了,再貼這玩意兒有什麽用,真是病急亂投醫,也不知道用他那二兩腦子好好想想。”
當然,這符也不能循環使用了,我拿出打火機,將它燒成了灰。
燒完符紙之後,我把手電筒放到一邊,跟小道士合力把棺材蓋推開。
我一邊推著棺材蓋,一邊在心底腹謗,果然是大戶人家,連棺材蓋都比尋常人家的沉許多,這整個棺木還不知道有多重。
這會兒我還真的不得不佩服小姑娘口中的那個黃三爺,各種各樣的棺木重量差這麽多,他竟然一抬棺材就知道這裏麵是空的,確實是個高人。
棺材的底下鋪著金絲鑲邊的綢緞,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棺材的尾部,屍體腳邊的位置,還放著幾件精致小巧的金銀玉器,應該是白老爺子生前喜歡的物件。
我低著頭,聳著鼻子聞了聞,白老爺子去世之後,在白家停屍停了這麽多天。現在是夏天,天氣這麽炎熱,沒道理棺材裏麵一點腐爛的味道都沒有啊。
別說一點腐屍的味道都沒有,甚至還有一絲絲形容不出來的香味。
難道這白老爺子不光自帶防腐功能,還帶著體香?還是他根本就沒有躺進過這棺材裏麵?
隨後我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白老爺子肯定是被放進棺材裏麵了的。據蓮兒說,當時宅子裏很多人都親眼看見白宏遠的屍體被放進棺材裏麵的。
並且白家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守在靈堂前麵,不可能在悄無聲息之下把白老爺子的屍體偷走。
小道士仔細地摸了一下棺材的內壁,又撚在手上聞了一下,“白老爺子的屍體上塗了保屍膏,雖說現在工藝的保屍膏不能保證屍體百分百不腐,但是也能延緩腐爛的時間。”
我說怪不得呢,棺材裏麵竟然一點腐爛的味道都沒有,而這個香氣應該就是保屍膏散發出來的。
不過小道士所說的這個保屍膏,我也隻是以前從爺爺的口中聽到過一些。
在古代,是達官貴人乃至皇族的人才能夠用的東西,質量和效果也更好一些。以前還是土葬的時候,也有一些大戶人家會在屍體上塗上保屍膏。
不過現在的保屍膏效果也差一些。
再說了,現在都是火葬了,塗抹保屍膏不是多此一舉了嗎?
“這給白老爺子的屍體上塗抹保屍膏幹什麽?”
小道士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我們兩看著眼前空****的棺材大眼瞪小眼的,雖然把白老爺子的棺材搞出來了,但是從這個棺材上也得不到什麽線索啊。
“你覺得會是什麽人偷走了白老爺的屍體?會不會跟陳雪的失蹤有關?”我憂心忡忡地問,我始終對陳雪的消失懷有疑慮,目前隻能猜測是跟張秀秀有關。
現在,跟這件事有關的人,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竟然都找不到了。那天陳漫告訴我陳雪憑空消失之後,她就再也沒了音訊,連她自己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小道士閉著眼睛思索了一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幽黑的眼睛裏有一絲銳利的光芒,“不見得,恐怕我們還要再去拜訪一下亂葬崗裏的那位。”
一想到那個仿佛已經被這世間遺棄了的陰森山坳,我就遍體生寒,沒有由來地打了個寒顫。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是出乎小道士的意料的,那天晚上他告訴獨眼老太太白宏遠的死訊絕不是隨口說說的。
一來,是想看看獨眼老太太的反應,跟他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屬實。事實證明,獨眼老太太確實認識白宏遠,並且還關係匪淺的樣子。
二來,他是想看一下獨眼老太太知道白宏遠死後,她會做些什麽。
誰知道,白宏遠的屍體竟然會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見了,導致我們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小道士,“你覺得是她偷的屍體?”
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那個獨眼老太太身形佝僂、步履蹣跚的樣子。
我立刻搖頭否定了,“不可能,這怎麽可能。這白老爺雖然上了年紀,但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人。就算是個正常的老太太也抬不動他一具屍體吧。再說了,白家晚上肯定有人守靈的,這在白家的眾目睽睽之下偷走屍體,談何容易。”
我越想越覺得小道士這個想法很離譜,簡直天方夜譚。看獨眼老太太那天的反應,說他們兩個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我是相信的。
可是,要我相信是她偷了白老爺子的屍體,那是不可能的。
小道士似乎預料到了我的反應,不急不緩地說,“你聽說過‘五鬼搬運術’嗎?”
我搖了搖頭,爺爺教了我這麽多年的術法,可從來沒有提起過什麽“五鬼搬運術”這種術法。
小道士走出門口,院子裏麵的安神香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絲微弱的火星。
外麵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看不到月亮,連星光也隻是零零散散的。
小道士轉過頭來對我說,“邊走邊說吧,再去拜訪一下那個‘詭眼妖婆’,看看是不是她‘偷’走了白老爺子的屍體。”
在去葫蘆尖的路上,我不得不吐槽一下,為什麽每次都是半夜幹活,路上連個能搭便車的人都沒有。
不過,一路上我也從小道士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他所說的這個“五鬼搬運術”。
“五鬼搬運術”又被叫做“役鬼術”,顧名思義就是能夠使用特殊的術法驅使和馴養詭怪,致使它們為術士做一些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在術士門裏,是一種很邪門的法術。
要論這“五鬼搬運術”的起源,還是在道家文化裏。這類術法實行起來極為複雜,即使是原來的書籍沒有被燒毀,平常的術士也很難學會。
其中需要上百張的符咒,以及極為繁瑣的步驟。
“五鬼搬運術”在很多年前就被術士界一致列為了禁術,不允許自己門下的術士學習這類術法,並燒毀了這類的書籍。
但是,不妨礙一些心術不正、投機取巧的術士,從古籍中參透其中的奧秘。
在中國古代民間的有一些鄉野異聞中,就有記載說,有術師在夜間趕路的時候,會驅使五鬼抬轎,這樣便能夠夜行千裏,毫不費力。
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裏也記述過一個民間的誌怪故事,其中兩句話是這樣寫的;“爾之返魂,役鬼魅也,爾之搬運,五鬼術也。”
至此才有了“五鬼搬運術”之說。
我心裏一片駭然,我還從來沒有聽爺爺說起過這類術法。
跟小道士的正統道門不一樣,我們宋家從老僧人那裏繼承的,不過是一點皮毛,雖說也是驅邪的本事,卻隻能算是術士中的一個意外。
我難以置信的看向小道士,“你的意思是,那獨眼老太太用‘五鬼搬運術’,把白老爺的屍體偷了出來?”
說實話,不是我不相信小道士,主要是我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
小道士的神色無比的認真,“不無可能,你有沒有注意過,她院子裏的雞有幾隻?”
我搖了搖頭,這我確實沒注意過,當時黑燈瞎火的,手電筒的光都投射不出去。我隻注意到那些雞的眼睛,格外的詭異,卻沒數過它們到底有幾隻。
“不多不少,正好五隻。”
說話間的時候,我們已經到葫蘆尖山腳下那片亂葬崗了。
我們昨天晚上才剛剛來過,因為是晚上,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我覺得眼前的景象好像跟昨天一樣,又好像有什麽地方有些不一樣了。
小道士率先地走進了亂葬崗裏,我緊緊地跟在後麵,走了十幾分鍾,我終於發現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昨天晚上來的時候,這裏雜草叢生,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眼前雖然還是那個亂葬崗,雜草卻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昨天晚上下過雨,刮了一夜的風,但是,這些雜草卻不是風吹倒的。
沾了水泥濘的地上也出現了一些腳印,雜亂無章的,這些腳印我敢打包票,絕對不是我們那天來的時候留下來的。
這地上的腳印起碼有五六個人,恰好符合了小道士所說的“五鬼搬運術”中的五鬼。
而這些腳印也比正常的成年男人要大很多,踩得也更深一點,地上看上去坑坑窪窪的。
難道真的是那獨眼老太太用所謂的“五鬼搬運術”‘偷’走了白宏遠的屍體?
我往前走著走著,手電筒的光突然掃過了一個墳包,好像跟其他的墳都不太一樣,像是個新墳,我又把手電筒掃了回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我一跳,手電筒白晃晃的光正好照到一張陰森詭異的臉上。
我忍不住“啊”了一聲,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小道士走在前麵,聽到動靜後也停了下來,順著我手電筒的光看過去。
仔細一看才發現,手電筒照到的並不是一張人臉,而是一個紙人。
跟真人女子一般大小,煞白的臉,臉頰的兩邊塗抹著鮮豔的腮紅,嘴巴像是用鮮血畫上去一樣,鮮紅鮮紅的,眼睛卻是烏黑的。
用竹架子支撐著,身上穿紅戴綠的。
國內的葬禮祭祀中,常常會有紙人作陪,我卻從來沒見過做得這麽詭異的紙人。
小道士看了後,緊繃了一張臉,調轉方向朝著那個墳走去。
我不敢確定這個墳是什麽時候立的,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也沒有注意過這兒有個新墳。
雖然昨天晚上下過雨,墳包上麵都是濕的,但是看泥土的新鮮程度絕對不超過這三四天。
不過,這個紙人,我敢確定,我們那天來的時候絕對是沒有的,肯定是走們走之後的這兩天豎在這裏的。
那天我們來的時候,天也已經暗下來了。但是,不至於飄著這麽大個紙人我跟小道士都沒注意到。
這個新墳的墳前沒有立碑,隻是孤零零地立了這麽一個紙人,剛剛我手電筒掃過來的時候,正好就掃到這個紙人身上。
我繞著轉了一圈,就光禿禿的一個墳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我們也不確定獨眼老太太是不是把白宏遠埋在這裏了,總不能挖開看看吧。
等我再回到小道士身邊的時候,我看到小道士的手順著紙人的頭發往下摸了一下。
我心想,難道小道士還有這樣的特殊癖好?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個紙人的頭發有些不尋常,剛剛隻看到紙人詭異的正臉,卻沒有注意到它的身後。
被小道士這麽一摸,我才發現這個紙人的頭發不是用紙做的,也是用絲線做的,而是真的頭發,摸上去無比的順滑。
小道士神色一冽,“好惡毒的手法。”
我不明所以,問小道士,“這有什麽講究嗎?”
小道士從紙人的身上拔下了一縷頭發,收進了口袋裏,然後雙手結印,口中咒語一落,紙人就燒了起來。
小道士一邊看著燃燒的紙人,一邊對我說,“這種紙人,我們叫拘魂紙人。用頭發做成紙人,把魂魄困在紙人中。立在陽光下暴曬七日,就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光聽小道士這麽形容,我身上的寒毛就豎起來了,我看了一下眼前的墳包,“這裏麵埋得到底是誰啊,為什麽會用這麽惡毒的手法。”
所以小道士拔下了紙人的一縷頭發,燒毀了紙人,想著等回去之後再替這個人招魂入陰司。
不管這裏麵埋得是誰,是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也好,既然人已經死了,在人世間的情仇就算是了了。
就不能剝奪他入陰司的權利,至於能不能入輪回,是他自己的造化,任何人無權幹涉。
小道士幽暗的眼睛看向了獨眼老太太農舍的方向,“那就要問問主人家了。”
我跟小道士又重新往獨眼老太太所在的山坳裏走去,山坳裏的陰風更加刺骨,我就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被風吹得瑟瑟發抖,連牙齒都在打顫。
好不容易走到了獨眼老太太的院子前,遠遠的我就看到院子的周圍豎著許多的招魂幡,在山穀的陰風中亂舞,獵獵作響。
看樣子,小道士猜的沒有錯。白老爺子的屍體確實是獨眼老太太“偷”走的,不然她豎這麽多的招魂幡幹什麽。
在院子的門口看到那隻黑貓,那些雞倒是還在。我們都知道雞鴨鵝這些家禽都是直腸動物,它們是永遠吃不飽的,一直都是在低頭找東西吃,然後邊吃邊拉。
但是這些雞沒有,就跟人一樣一動不動,排列著站在旁邊,它們綠豆一般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我們。
這回我數了一下,這些雞正如小道士所說的,確實有五隻,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我原先並沒有在意小道士說的這些雞可能是吃死人肉長大的,現在看來,可能跟那個“五鬼搬運術”有關。
等我們走到院子前的時候,手電筒的光突然就暗了,屋子裏悠悠地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