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踏血而來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屋內炭火燒的正旺，透著陣陣暖香。
江嫵看著頭頂墜滿鈴鐺和珍珠的鮫紗帳，恍若隔世。
隨即便落入一個充滿清香，柔軟又溫暖的懷抱。
“阿嫵乖，還有哪裏不舒服告訴娘，娘在呢！”
眼前的羅氏依舊明豔動人，既淩厲尊貴又溫柔似水，看著江嫵的眸光裏，是說不出的疼愛。
江嫵狠狠一顫，抖著嘴唇，緩緩伸出胳膊，抱住羅氏：“娘……我好想你啊……”
“瞧你，都多大的人了，怎地還那麽愛撒嬌，不過一個風寒罷了，隻要你乖乖喝藥，不出幾日便又能活蹦亂跳了。”話雖如此，卻拿錦被把江嫵緊緊裹住，生怕有半點風進去，“還要不要再睡會？”
“要。”江嫵扯住羅氏的衣袖，“娘陪我。”
“好好好，娘陪你！”羅氏滿是愛憐的點了點她的額頭，“待你父親和你哥哥們來了，叫他們也瞧瞧咱們的阿嫵還是個小孩子呢！”
江嫵躺在羅氏懷裏，乖巧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滿足的笑，眼淚卻悄無聲息地從眼角劃下。
當初她以那樣屈辱的方式含恨而死，便發誓即使出賣靈魂，也要楚煜和蘇晚晴血債血償。
不想真被她得了機緣，同天道做了筆交易，換取重來一次的機會。
如今終於回來了。
看著女兒眼角的淚痕，羅氏眸底劃過一抹淩厲。
她的嬌嬌向來無憂無慮，單純肆意，何曾似這般連掉眼淚都委屈不敢吱聲。
頓時心底有了計較。
叫來婢女，壓低嗓音道：“你去將蘇晚晴叫來。”
……
江嫵這一睡，直到午後。
一睜眼就對上杏兒那張圓嘟嘟充滿喜氣的臉：“小姐您醒了，夫人早就準備好了您愛吃的，奴婢這就伺候您更衣用膳。”
“母親呢？”
“英國公夫人下帖子，請夫人過府一敘，說有要事相商，不過估摸著時辰，夫人也快回來了。”
“蘇晚晴呢？”
杏兒不大自在笑道：“蘇小姐當然是在自己院子呀！”
“好，你隨我去見蘇晚晴。”
杏兒反應激烈：“不可！小姐絕不能去見她！”
江嫵問：“為何不能？”
“小姐明知故問！”杏兒咬牙道，“早知道瞞不過小姐，夫人猜到您會心軟替她求情，特地吩咐奴婢看著您，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求情？”
“您果然打的這個主意！”杏兒氣道，“這次若不是蘇小姐自作主張，私自帶您去見六皇子，您又怎會被九公主推入水中染了風寒？連少爺都說了，大冬天的哪裏的湖竟未結冰？定是她們算計好的，故意害您呢！夫人隻是將她罰跪而已，已經便宜她了！”
自從蘇小姐來到府上之後，處處闖禍，連累的小姐都被外人說三道四，偏生還喜歡裝無辜。
也就小姐心性單純，對那蘇晚晴掏心掏肺，比嫡親的姐姐還要親。
“反正夫人說了，不許您去見她。”
江嫵保證：“放心，我不求情，就是去瞧瞧。”
杏兒才不相信。
“怎麽？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江嫵故意板著臉，“小心我把你發賣出去！”
可憐兮兮的杏兒不敢違抗江嫵，隻能點頭：“那咱們說好了，隻是看一眼，絕不替她求情。”
倒不是杏兒杞人憂天，而是前世的江嫵確實沒聽羅氏的話，替蘇晚晴求情不說，還傻乎乎的同她一同罰跪，使得她本就孱弱的身子愈發不堪一擊。
如今再來一次，她要親眼看著蘇晚晴作繭自縛，玩火自焚！
……
寒氣入骨，大雪覆蓋了庭院的勁鬆，入目一片雪白，冷風跟刀子似的往臉上拍。
蘇晚晴已在這裏跪了半日。
少女綢緞般的黑發上，結了一層冰霜，連睫毛都成了白色。
跪的久了，膝蓋早已冰冷麻木，抖如篩糠。
遠處傳來幾個丫鬟的議論聲。
“蘇小姐好可憐啊！晨起就在這裏跪著，再這麽下去，身子怕都要跪壞了。”
“噓！你小聲些！竟然敢替她說好話，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小心連你一起罰。”
“就是，誰不知道夫人這次氣的狠了，才叫蘇小姐罰跪的。”
“說來也怪蘇小姐自作主張，若不是她私自帶咱們小姐出府，也不會害的小姐落水昏迷不醒。你說這蘇小姐真是，怎麽回回都惹麻煩？自從咱們小姐跟她在一起，準沒好事。”
“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都說蘇小姐是個災星，她的父母就是被她給克死的，誰跟她走的近就克誰。”
“啊？那咱們小姐同她日日在一塊兒，豈不是危險了？”
“所以夫人才罰她啊！”
“你們快別說了，若是叫她聽到就不好了，趕緊走罷，還要去當差呢！”
一字一句，比數九寒天的冰刀還紮人。
蘇晚晴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胸前湧起一股子說不出的酸澀和委屈。
她就知道，偌大的將軍府，沒有一個人能看得起她！
所有人都拿她當禍害，見了她像見到瘟神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可她做錯了什麽？
當初若不是為了救江樾，父親也不會戰死沙場，母親更不會悲慟之下吐血抑鬱而亡，留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受盡欺辱。
分明是江家欠了他們蘇家，憑什麽她還是個罪人了？
“蘇姐姐？”嬌媚軟糯的嗓音打斷蘇晚晴的思緒，“你怎麽跪在這裏呀？”
蘇晚晴抬眸，和江嫵的視線遙遙相對。
少女裹著厚厚的鬥篷，雪白柔軟的絨毛在脖間圍了一圈，襯得她愈發唇紅齒白，粉妝玉砌，又帶著大病初愈的孱弱，叫人心生憐愛，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
看著江嫵那張獨一無二的絕美容顏，蘇晚晴心底迸發出強烈的嫉妒和不甘，隻一瞬，又恢複平靜。
“阿嫵，你終於醒了！真的是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如今的蘇晚晴並不像後期一樣，修煉成精，連眼底的恨意都來不及隱藏。
以至於那欣喜怎麽瞧怎麽假！
隻見江嫵歪了歪小腦袋，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蘇姐姐這是什麽話？什麽叫見不到我了？還是說你並不希望我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