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鳴驚人

謝雲舒到底年紀不大,堪堪及笄,加上方才那個小插曲,大家都以為她真的隻是隨便比劃。沒想到,謝雲舒把這一套劍術耍得行雲流水,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容璟坐在皇子席裏,於人群中看她。手中的酒杯早已斟滿,他渾然不知。

一瞬間,寂然無聲,萬物成空,天地間隻剩下台上的少女。

明媚張揚,意氣風發。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泵出血液,流向四肢。

待謝雲舒收劍,皇上率先拊掌:“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朕在你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謝將軍當年的影子,一晃多年,真是令人感慨啊。”

皇後在一旁點了點頭,眼圈泛紅:“是啊,謝將軍七年如一日地駐守在邊關,保衛南朝,鞠躬盡瘁。如今雲舒出落得亭亭玉立,謝夫人在天之靈,想來可以安心了。”

皇後和已故的謝夫人是手帕交。當年謝夫人去世後,她本想把謝雲舒帶進宮,放在身邊照顧,奈何謝將軍不同意,後來又執意帶著女兒去了邊關,皇後心裏一直掛念。

再後來,京中種種傳言流進宮裏,她半信半疑之餘,難免痛心,覺得對不起好友。現在見謝雲舒和傳聞中的樣子截然不同,她終於放下心來,百感交集。

“說得是啊,”太後亦是滿臉讚許,“九月中旬秦國使團來訪,定要叫他們好好看看,我們南朝兒女的卓然風采。”

這話一出,底下眾人的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微妙。

太後壽宴圖個熱鬧,但凡官居五品以上,都可以攜帶家眷參加,內務府照著名冊下帖,能發到手酸。而招待使團的宮宴,那可就稀罕了。

太後哪是在誇謝雲舒,分明是給她發了張入場券啊!

一時間,四麵八方的目光投向謝雲舒,有羨慕,有讚賞,也有嫉妒。謝雲舒全盤接受,坦然地福了一福,轉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秦國……

聽到這兩個字,她第一反應想到了秦樓,畢竟身邊姓秦的人隻有他了。

不過,應該不至於這麽巧吧。她想。

秦在南朝也算一個大姓,姓秦之人數不勝數。何況,秦樓如果真的是秦國的人,且身份不低,那他不用化名,直接用本名,豈不招搖?

謝雲舒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把此事先拋到腦後,不再去想。

有珠玉在前,其他貴女個個縮如鵪鶉,不敢再提才藝表演的事,生怕前後反差太大,自己成為笑柄。好在,內務府還安排了其他舞姬,不至於冷場。

程懷瑾呷了口熱茶,緊接著迅速拿帕子掩住嘴,小小地咳了幾聲。太後注意到了,問一側的程夫人:“眼下春季已過,程丫頭的身子最近可有好些?”

程夫人搖了搖頭,神色黯然:“回太後娘娘的話,還是老樣子。沒辦法,打娘胎裏帶下來的病,興許這輩子就這樣了。”

“欸,可不許說這樣的話。哀家看得出來,程丫頭將來一定是有大福氣的。”太後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前幾日,太醫院新得了幾株天山雪蓮,一會兒哀家讓人拿給你,走的時候帶上。太醫說,煎藥的時候掰兩三瓣放進去,藥效能更好些。”

“臣婦多謝太後。”程夫人起身,朝太後行了個禮。

謝雲柔看著這一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葵口盤邊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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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人大多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和見風使舵的本能。

宴席開始之前,不管是高門貴女,還是世家子弟,皆視謝雲舒如蛇蠍。她走到哪裏,周圍的人就下意識遠離,自發地為她清出一片空地。

如今,眾人見皇上和太後對她青眼有加,皇後也沒有流露出半分想要接觸她與六皇子婚約的意思,便又端著茶盞,姐姐長,妹妹短地湊了過來。

“妹妹的這支步搖真漂亮,玉質溫潤,做工精細,一看就是好東西。是哪家店買的?回頭我也去瞧瞧。”

“告訴你有什麽用,首飾店鱗次櫛比,車夫不一定找得到,不如等哪日天氣好,妹妹親自帶我們去吧。別的我不敢說,但京城裏哪家酒樓最好吃,這我可最清楚不過。”

“我幼時曾隨家父去將軍府做客,目睹過謝將軍習武的場麵,真是令人震撼,到今天仍舊記憶猶新。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女,果然如此。”

“說來也怪,我總覺得姐姐麵善,不似第一回見,倒像是舊相識。下月初我過生辰,姐姐若是得空,一起來吧,晚些我讓丫鬟送請帖去府上。”

謝雲柔遠遠見謝雲舒身旁圍了一群人,自己這邊則是冷冷清清,不免有些吃味。

礙於庶女的身份,她能參加宮宴的機會並不多,這次也是因為謝雲舒回來了,內務府下帖時才順帶把她和楊氏捎上。

正因如此,謝雲柔卯足了勁準備,想好好表現。

她本打算在謝雲舒出醜之後,施施然上台,大放異彩,然後收獲一波眾人的讚美。誰知道事與願違,現實順序竟和她想象中的反了一反。

謝雲柔心裏不忿,偏這會子楊氏還要在她耳旁叨叨:“一個邊關長大的野丫頭,裝什麽名門閨秀。果然是她娘的種,和她娘一個樣,離了別人的注意好像就不能活了似的。”

謝夫人當年是鼎鼎有名的才女,京中仰慕她的人甚多,常有客人上門與她探討詩文對子。楊氏大字不識幾個,什麽話也插不上,自卑感作祟,耿耿於懷了好多年。

謝雲柔忍不住蹙眉,見四下裏沒人注意這邊,悄悄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勸道:“行了,娘,有什麽話等回了湘蘭苑再說,這裏人多耳雜,先別說了。”

楊氏撇撇嘴,顯然不以為意:“怕什麽呀,人都去那個死丫頭那兒了,誰會來注意咱們。不過柔兒,娘承認這段時間沒有督促你,是娘不好,可你的古琴水平未免下降了太多。”

謝雲柔的眼底閃過一抹厭煩,她敷衍地應了聲,而後轉移話題道:“娘,坐在謝雲舒旁邊的那個姑娘,就是程家大小姐,程懷瑾嗎?”

方才太後一直對著程夫人說話,楊氏也不確定:“應該,是吧。你問她做什麽?”

謝雲柔勾唇一笑:“自然,是要與她交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