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辦酒
陸明海樂嗬嗬的喊他來烤火,王建茂性格好,和隊上的人處的還不錯,年輕小夥子跟一群老頭子也能聊的來。
閑聊了幾句,就說到了過年的事情。
陸明海問他:“今年過年還是要回去的吧?”
王建茂點點頭:“難得閑下來,總要回去看看。”
“劉常青同誌是不是也要回去?這一晃眼都十五了,要回去的話你們早做準備,收拾好了來我這打條子。”
王建茂笑著應下來:“謝謝叔了!”
謝過之後才道:“來回半個月也差不多夠了,再扛幾天柴,二十邊上再說,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明海叔和明江叔這邊,賣不賣肉,打算買一點。”
陸明海吸了吸鼻子還是不舒服,伸手揪了把鼻涕往灰裏麵一甩,手在泥地上蹭了兩下。
“我曉得。你這往年都要過來買肉,叔年年也都是割膘最好的地方給你。但是今年是沒法賣了,老大回來了,過些天就要辦酒,總要有點肉的,他這幾年沒回來,走的時候總要給帶一點。這一來二去的就剩不了多少了,這還有一大家子人呢!”
王建茂看了陸東城一眼,心中了然:“我就是來問問,能買到那肯定好,買不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完,看著陸明江,想了想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合適了。
陸明江壓根不需要他開口,山裏人喜歡直來直去的。
“我今年也賣不成了,東平那小子打算把柴棚子打了重新起兩間房子,這前前後後的都要用,不能賣。”
說的是肉的事情,但是他這話一出來,幾個老爺們把注意力都放在起房子上麵了。
“要修房?東平他爹你可以啊!”
陸明江撓頭苦笑:“可以個啥可以,我啥情況你們還不曉得,回頭少不得得麻煩你們。家裏就三間房,眼見孩子一個個都大了,住一起也不合適。”
這話,之前他就跟陸明海說過了,所以這會兒陸明海一點也不驚訝,他甚至還附和了一聲:“就是這樣說。這家裏的人隻會越來越多,這是好事,趁著我們這把骨頭還沒散,還能使幾分力,旁的不說,總要給孩子造個窩有個落腳的地方。”
幾個人一下子把話題就扯偏了,王建茂也不好再說,坐了一會兒起身:“那表叔你們先忙,我先回去了。”
陸明海起身送了他幾步:“這事情整的,實在是對不住。你留意一下,看看隊上還有其他社員殺豬的話趕緊能下手買了,別的隊我也給你打聽一下。”
王建茂笑道:“叔,你這麽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沒什麽,這都不算個事。”
說完,朝著陸明海揮揮手,然後喊了溫婉一聲:“回去不回去?一起走?”
陸東平替溫婉答了:“還早,她暫時不回去。”
王建茂臉上的淺笑不減,點點頭就走了。
陸明海坐回來道:“這幾個知青,也就這個性情好,好相處,挺懂事一孩子。”
陸東平低頭輕嗤了一聲,好個屁,笑裏藏刀,還不如那個劉常青,起碼什麽都擺在臉上。
陸東臨閑不住,碗一扔就來喊溫婉:“姐,溫婉姐,走,我帶你去玩。”
“行啊,走!”她一直坐著,也想起來走走了。
剛剛起身,張紅英就從灶房裏麵出來喊陸東臨:“天眼見都黑了,你又忘哪跑?還把溫婉帶上。”
“就在門邊上,轉轉,不會把你兒媳婦給搞丟的,真的是!”
溫婉被他這聲“兒媳婦”整了個大紅臉出來,走出院子才戳他:“小孩家家的,不要亂說。”
陸東臨扯了根茅草在嘴裏嚼著,哼哼兩聲道:“我才沒亂說,你遲早得是我哥的媳婦兒,我娘的兒媳婦。”
“嗬!我自己的事情我居然還沒有你清楚?小鬼!”
陸東臨笑:“你肯定不清楚,因為你還不清楚我哥有多喜歡你,你錯過了他,以後肯定再找不到那麽喜歡你的人了。不止我哥喜歡你,我們一家都喜歡你,這樣不好嗎?”
“我哥那人吧,長的還湊合,就是窮了點,但是他幹活利索力氣大啊,現在還拿工資,肯定餓不到你。”
溫婉失笑:“你不是,你今年真的隻有十二歲嗎?你這麽點大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啊?”
“我怎麽就不知道了?十二歲咋了?十二歲我也是個男人,是男人連喜歡是什麽都不知道那是瓜慫啊!”說著,從邊上摳了幾根白茅根出來,把上麵的泥捋幹淨,想了想跑出去老遠在水溝裏麵又洗了一道才回來遞給溫婉:“洗過啦,你嚼著看看,甜絲絲的。”
“謝謝啦!”溫婉接過還沾著水的茅草根放在嘴裏嚼了嚼,果然有股子甜甜的味道。
陸家殺了豬,年底的夥食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白菜豬血湯,豬肺蘿卜湯,天天都能見到香味兒。
在這香味兒中,新年越來越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異地他鄉過第一個年的緣故,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山區生活的溫婉突然就難過起來。
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老溫的,報個平安,一封給外婆和舅舅的,也一樣是報喜不報憂。
信寄出去沒多久,王建茂和劉常青請好了假開好了證明帶著行李回家了。
知青點就剩下她和朱峰兩個人。
一晃就到了臘月二十五,陸家徹底的忙了起來。
二十六陸東城要辦酒,二十五的時候高秀蘭就叫李來英兩口子去自留地裏麵把能吃的菜都挖了回來。
條件就這樣,也不會多請,本家的,相熟的,意思一下差不多就得了。
光吃幹飯那是不行的,不能因為辦這麽一次事把全家的口糧都給搭進去。
所以二十四就開始泡麵頭子發麵,二十五就開始蒸饅頭。
雜麵麵頭,大半的玉米麵摻了點白麵,張紅英王明芳她們都在案板跟前幫忙。
陸明海家出嫁的兩個姑娘陸春燕和陸春梅也回來了,帶著孩子女婿一起,熱鬧的不行。
陸東臨這個小舅舅就成了孩子王,帶著一群孩子玩打鬼子,跟造反似的。
陸明海家的新房是頭年蓋起來的,就在李來英進門不久。
原先哥幾個都是住一屋,陸東財結婚,陸東福就搬去了後麵放糧倉的小屋子裏,那陸東城要是有了對象,可不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一知道陸東城在部隊那邊處對象了,不管能不能成陸都咬牙起了兩間房,一間是陸東城的,一間是留給陸東福的。
陸東財是個老實人,對此沒有一點意見,但是架不住總有不想讓人安穩的人挑事。
王明芳在李來英跟前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兩個人在案板上忙完就去外麵摘菜,邊忙活邊道:“看這架勢,六桌怕是坐不下,你頭年進門的時候辦了幾桌來著?”
李來英道:“五桌。”
“到底還是看重老大,房子是新的,家具是新的,什麽都是新的,這才像個結婚的樣子,我們那會兒有啥。別說我了,那都是早幾十年的事情了,就說你,這前後錯了一年進門,差別就這麽大。”
李來英低頭幹活,沒人能看得清她的臉色。
“修房子的錢是老大寄回來的,除了多打了一張床,其他都是一樣的,娘給彈了一床新被子,打了一口大箱子,一對搪瓷盆,一對茶缸子,別的也沒什麽東西。”就算有,那也是人家自己掏錢,跟她有什麽關係。
嘴上這樣說,腦子裏這樣想,可心底裏到底是不舒服的。
盛夏來家都十天了,還跟個客人似的,火都沒幫家裏燒過一把,自己呢,定下來之後,什麽都幹著,也就這樣子。
盛夏這會兒跟溫婉在新房裏麵收拾著呢!
因為是直接辦酒,所以也不存在從哪出嫁的問題,就是幾桌酒席,出麵敬個酒,認認人,就算是禮成了。
衣服,就穿她來的時候的那身軍裝。
溫婉坐在椅子上,麵前放著個猩紅色的木頭桌子,上麵放了個篩子,裏麵放了紅紙,紅布,還有溫婉拿來的一遝衛生紙以及陸東平幫她捎回來的紅墨水。
紅紙要剪窗花,紅雙喜,折成拳頭大小的紅燈籠。窗花剪好了,盛夏拿了漿糊在望窗戶上粘。
溫婉將剩下的紙全部都折成了小燈籠,然後又用衛生紙折成一朵一朵的花,用紅墨水一染就成了一朵一朵的小紅花。
小紅花明天陸東城和盛夏一人要在胸口綁一朵,剩下的和紅燈籠用針線串一起,掛的滿屋子都是,看著到真有那麽點意思。
一個穿著藍布對襟棉襖,剪著幹部頭的中年女人牽著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從外麵探了一下頭,然後大大咧咧的進了屋子。
“喲,這整的挺好啊,這誰弄的啊,怪巧的。這倆姑娘我以前咋沒見過,一個趕一個俊俏,哪個是新娘子啊?”
盛夏看了看溫婉。
溫婉搖搖頭,別看我,窩也不認識。
陸東城慢了一步進來,才給兩個人介紹:“二嬸,這是盛夏,這個是溫婉。”
然後又跟兩個人介紹:“這是我二嬸,在縣城鋼廠上班,回來的少,這是二嬸最小的孩子,李春武。”
盛夏喊了一聲“二嬸”,溫婉隻是笑了笑就算打過招呼了。
女人應了一聲:“長的可真好,跟東城太般配了。”
盛夏笑了笑沒接話,陸東城則是完全不理會,而是對盛夏講:
“我二伯在外麵,盛夏,我帶你去認一下人?”
盛夏應了一聲:“好啊!”,到桌子跟前跟溫婉說了一聲:“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陸東城說要帶盛夏出去人卻站那裏沒動,喊那女人道:“二嬸,這邊冷,你還是帶孩子去灶房吧,院子裏玩也成,有火烤著,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