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會生孩子嗎

三叔的案子真相大白,蘇希錦帶著自做的點心,去紅宅看望韓國棟。

這次事情如果不是他在背後幫忙,沒有這麽快水落石出。

去的時候,韓韞玉、周綏靖及幾個伴讀都在。

韓國棟讓她坐下,徐徐品了口茶,問道,“方才龍縣令派人送來帖子,問我案子該怎麽判,你們幾個有何看法?”

周綏靖立刻憤憤道,“那錢有光死有餘辜,若是我是沈氏,找幾匹馬將他綁了,五馬分屍。”

顧桉遠、安青山兩人連連點頭,審案的時候他們幾個就在對麵二樓。有小廝聽了轉述給他們。

林舒立思考了一下道,“沈氏固然可憐,但殺人終究不對。隻除了殺人,她也沒辦法。”

戴司柳不認同:“法有規定,殺人償命,殺了人就是違反法律。且她殺的還是自己的丈夫,更該責罰。否則今後的女人必然效仿之。”

林舒立:“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我覺得應當減輕她的罪罰。”

韓國棟不誇不貶,將目光看向蘇希錦與韓韞玉。這群人裏,就他兩還未說話。

韓韞玉講了一個故事。

“西漢曾經有個案子,張某欠了李某賭債,李某要求張某以妻子償還。後妻子不從,失手殺了張某。這個案子當時巡撫判的是妻子無罪,並且為她立了貞潔碑。”

“而沈氏這個案子更惡劣,法雖明令規定殺人償命,但也有說可奪情處理。每年大理寺的判官斷案,都有人情在內。”

韓國棟點點頭,看向一語不發的蘇希錦,“你一直是個主意大的,說說你的看法。”

蘇希錦道,“我內心如表哥和韓大哥一樣,希望網開一麵。但從理智上來講,我覺得應該把法律和道德分開。”

“法律規定的就是不能犯的,不管什麽原因。道德則是一般的風序良俗,可影響量刑,但不可影響定罪。”

“這件事從法律上來說,就是沈氏殺人,需依法處理。道德上來看就是她情非得已,可以減刑。”

周綏靖瞪她,怎麽搞的?你一個女子不幫助女子,反而說這些有的沒的。

不能因為她陷害你三叔,就不幫她了吧?

韓國棟點頭,示意蘇希錦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覺得是沈氏沒錯,錯的是法律的缺失。陳國法律沒有規定丈夫有錯時,妻子該如何。因為法律沒有給女性指明方向,所以她不得不這樣子做。比如這件事裏如果不涉及女兒,沈氏不會殺人,而會自殺。”

“確實如此。”韓韞玉和林舒立皆點頭。

蘇希錦接著道:“如果有一條法律,讓妻子在受到丈夫傷害時,能夠求助於官府。我想就能避免這樣的悲劇發生。”

“不可,這樣隻會導致家宅不寧。”戴司柳反對,“如果其他女子都效仿,那還要《女戒》和三從四德做什麽?”

完了,蘇希錦一涉及男女之事就很較真。韓韞玉撫額,戴司柳要被噴了。

周綏靖在一邊幸災樂禍,興致勃勃等著看熱鬧。

果然就見蘇希錦冷冷道,“恕我直言,《女戒》和三從四德就不該存在。”

“你!”戴司柳睜大眼睛,“你……”

“我怎麽了?”蘇希錦瞪他,小小的身子支愣起來,頗有幾分氣勢。

“憑什麽女子就該遵循女德,而男性不遵循男德?誰告訴你男子天生就比女子高一等的?女媧嗎?她在造人的時候親口告訴你的?”

噗,周綏靖等人低頭悶笑。

“你會生孩子嗎?是誰讓人類延續下去的?是女性。創造人的神是女性,生育你養育你的也是女性。這是女性的先天優勢,我們有拿這一點來對比男性,從而證明你們有生理缺陷嗎?”

她語速快,說話都不帶喘氣,生生鎮住了比她高一個頭的戴司柳。

顧桉遠長大了嘴巴,慶幸以前自己那麽惹她,她都微笑以待,原是她嘴下留情了。

“養蠶繅絲的嫘祖是女性;領兵作戰的婦好是女性;亡國中力挽狂瀾的靜安公主是女性;你身上一衣一線皆是女子所做。男女本為兩種性別,各有所長,硬是被你們分出個高低貴賤。”

“焉知其實你們可以做的事,我們也可以做。三從四德,不過是維護你們的男權社會,而對女性的束縛罷了。”

戴司柳懵了,沒料到自己一句話,被她懟了這麽一通,自己硬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還要聽嗎?”蘇希錦問。

戴司柳茫然地搖了搖頭,他竟然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蘇希錦冷笑,“你還要聽我還可以講,比如作奸犯科九成是男性,逛青樓的九層是男性,但道德約束的是女性。男性自己約束不了自己,就大談什麽賢良、大度、善妒等,他怎麽不大度?無恥之極……”

蘇希錦越說越生氣,來這裏三年,別的她都能忍受。唯獨這個不行。

她想要科舉的資格,廢了千年的智慧才弄到,而男子生下來便具備。

屋裏的幾人傻愣愣看著她,驚奇這些奇異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

他們可憐地看著戴司柳,內心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不要惹這個同窗小師妹。

小師妹說的就是對的。

“咳咳……”韓國棟被她突突蹦出的語言鎮住了,半天才想起阻止。

想當初他也是被她“說服”過的人。

“言歸正傳,我們還是說回沈氏的案子。你到底怎麽看?”他覺得以後有關於男女之事,都不要讓她在場。

小小年紀,思想極其危險,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來的。

蘇希錦道:“本來我是想依法治國,完善法律法規。但現在我覺得以基本國情出發,放過沈氏挺好的,起碼給女性一個希望。”

眾人:“……”

好好地討論案情,你怎麽還耍起小脾氣來了。

但又不敢勸她,國公爺都不說話,他們能說什麽,讓著唄。

而且她說的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兒。

韓國棟點了點頭,問幾人還有沒有想說的,大家都說沒有。

“如此甚好,”他摸了摸胡須,“你們且玩去,我想起早晨的燕窩粥忘了吃。”

說罷出門離開。

剩下的人你望我,我望你,畏懼地看了眼蘇希錦,默默退場。

周綏靖離去時,偷偷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韓韞玉則低頭悶笑,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離去。

“……”蘇希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