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黑入殮

遲叔告訴我,他有一本家傳的《八字破關決》。

裏麵有一篇《二十八宿破關法》最為特別,每七星宿對應一神獸。

如:納音五行,火生子時、水土生午時、金生卯時、木生酉時,犯白虎關煞,男人血病驚風,女人小產喪亡。

又如:納音五行,木命生在子年、子月、子日、子時,犯青龍關煞,男人心梗暴斃,女人溺水身亡。

還有,八字純陽生人,犯玄武關煞,怕冷,怕黑,怕靜。

像我這種八字純陰生人,就是犯了朱雀關煞。

朱雀在南方屬火,本已盛火難當,就更加見不得熱、光和人火了。

要想改變,就要破朱雀關!

遲叔說得是頭頭是道,可我聽得是暈暈乎乎。

雖然遲叔沒有說,可我猜想破朱雀關,一定又是逆天轉運!

“不必了遲叔,您的恩情我心領了,用命換來的富貴,我承受不起。”

難怪爺爺說,隻有遲叔能幫我轉運!

若不是至親深交,誰會舍壽給別人呢?甚至會被反噬而死!

為了轉運,我已經害死了爺爺,不想有人再為我白白送命。

“小爺們兒,破關轉運的事兒一兩句也說不清,等到時候再說,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遲叔的話把我問住了。

剛才來的路上,我接到了劇組的電話,說暫時不要化妝助理了,我又失業了!

就好像是故意來提醒我,轉運失敗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眼下我也沒心思工作,腦子裏隻想複仇!

“跟你爹一樣!你也著魔了!”遲叔似乎看出了我的念頭,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著魔了?

遲叔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想起,我爹就是見到黑影,著了魔,一心想殺黑影,這一走就是幾十年。

我一直怪我爹,就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黑影,棄家人不顧。

那我現在又在做什麽?

可惡的黑影!

我現在才明白過來,那黑貓咬我,絕不是簡單的想破壞我轉運。

而是想讓我因恨生怨!進而著魔!

細細想來,我竟然裸奔追了它十幾裏地!

這不是著魔是啥?

遲叔說,咬我的不是普通的黑貓。

而是經過邪師煉化的屍貓,全身透著屍毒。

我被它咬傷後,如果當下就打電話給爺爺求救,就能及時化掉屍毒。

可我正相反,長途追擊,加速了屍毒在五髒六腑的蔓延。

爺爺拚盡全力也隻能清掉九成毒血,剩下的一成已經流進了我的髒器。

每到陰曆十四、十五、十六是三天大陰日,我體內的屍毒就會發作!

屍毒加上我命盤裏的四陰之氣,會讓我輕則中度昏迷,重則不受控製,著魔!

是我著了魔,害死了爺爺!

可我現在無牽無掛,就是著魔,我也要找黑影報仇!

“叔知道你想找它報仇,別急,它很快就會來找你,隻要你還活著,它就不會放過你。”

遲叔言之鑿鑿,並不像是在忽悠我。

而且,我隱約覺得遲叔是認識黑影的!

可他為什麽不告訴我黑影的事兒呢?

“小爺們兒,怕是你以後都不能在勝任陽人的工作了!”

遲叔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叔叫你過來,就是想勸你,接你爺爺的班!當個會出黑的入殮師!”

爺爺之前總是勸我接他班,說我是死胎複生,注定了這輩子與陽間無緣。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躲也躲不掉!

“行了!別猶豫了,就這麽定了!今天算你點高,臨時接的活去運件新衣服。跟叔走吧!”

我記得爺爺說過,這地方不能叫死人,得叫新衣服。

一來是怕家屬聽了傷心,二來也是怕刺激到死者不得安寧。

這新衣服隻是個統稱,往細裏說還有很多講究。

要是碰到十四歲以下死的要叫鞋子,三十五以下死的叫短袖,六十以下死的叫短褲,九十以下死的叫長袖,九十以上死的叫長褲。

殯葬這行戲稱為亡魂擺渡者。

但行業內部又有細分,搬屍體得說運衣服,入殮室得說試衣間,焚燒屍體叫燒衣服,焚化間叫天堂號,火化工叫天使。

就連骨灰都叫的那麽詩情畫意,稱為春泥。

取化作春泥更護花之意,也就是說人死了還會繼續庇佑活人,血脈相傳,永在身邊,給家屬減少一些悲痛思念之情。

我沒得選擇,我相信爺爺,就要相信遲叔。

我跟著遲叔來到殯儀館後門,遠處是個大車庫,近處也有很多停車位。

進門的位置停著一輛改裝過的九座MPV,車身貼著一個大大的奠字,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靈車了。

“老遲頭你跑起來,今天得拉好幾件呢,到點我就下班,你自己開車拉去。”

坐在駕駛座的是個中年男人,長得賊眉鼠眼的,看我們來了,他急忙把頭探出來催促著。

說完他吧煙蒂丟出車窗外,開始發動車子。

遲叔明顯加快了速度,憋著一口氣向前衝著。

他急得是滿頭汗珠,可還是時刻關注著我的狀態,生怕走太快我會跟不上一樣。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歉疚,想必他是為了接我,才耽誤了出車。

上車後遲叔一邊表示歉意一邊介紹道:“複生,這位是咱殯儀館的老司機阮威,以後你叫他威哥就行了。”

“威哥。”我不情願地喊了一聲,這完全是給遲叔麵子。

阮威從車鏡裏打量了我一眼,然後掏出手機打起了電話;“還得再等會,現在堵車,誰說淩晨就不堵了,路上全是送葬的……”

遲叔像泥鰍一樣鑽進了靈車。

他把拐杖放在座位下朝我招了招手。

我看了眼空****的副駕駛座,又看了眼阮威,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挨著遲叔坐在了第二排。

剛一坐下我就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可想而知這空氣堪憂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總感覺後背麻酥酥的,時不時我就得回頭看看。

我看到後麵堆放著大大小小的金屬箱,有貼化字的,有貼出字的,還有一個貼張字的。

最讓我排斥的還是那個平板推車,也不知道上麵躺過多少具屍體。

“小爺們兒,老話講人有三盞燈,一盞在頭頂,兩盞在肩膀,回一次頭滅一盞,有燈在就能辟邪,燈要是都滅了,你就得中邪!”

遲叔說著,從後座拿出了一對八成新的假腿,十分嫻熟地開始穿戴。

我可不想再中邪!

隻能極力克服內心的恐懼。

我聽爺爺說起過,湘西趕屍人,也有同樣的忌諱。

趕屍人隻能搖鈴來操控屍體,從趕屍開始,不管發什麽,不管路途多艱險,都不能回頭。

不管身後有什麽異響,不管是風吹還是屍吹,就算屍體的爪牙搭在後背上,也不能回頭看。

一旦趕屍人回頭,屍體就會倒下,再也扶不起來了。

而那些屍體,有爆漿的,有暴斃的,有暴徒,有傳染病的……

一群死法怪異的屍體,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不論白天黑夜,漫漫長路始終寸步不離。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而我身後最多就隻有一具屍體,這麽一想,反而沒那麽害怕了。

遲叔笑盈盈地看著我:“複生,幹咱這行藝多不壓身,你會的越多老板越喜歡你,像你爺爺就是全活,連老板都得禮讓三分,你現在都學會多少啦?”

我怔了一下,爺爺好像從來沒教我啥啊。

“選墓點穴?”

“啥?”

“那出靈點竅呢?”

我撓了撓頭,遲叔明明說得是國語,可咋就聽不懂呢?

“安葬點龍?擇日點神?那陰陽宅風水呢?”

我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遲叔詫異道:“你爺爺不會啥都沒教你吧?”

“啊!”我點了點頭,這句話我總算是聽懂了。

遲叔摸著我的頭蓋骨,蹙了蹙眉道:“根骨還行,隻是……”

遲叔遲疑了一下,又從脖子上取下一枚栓著紅繩的銅錢。

把這東西掛在了我的脖子上:“得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關門弟子了。”

我不置可否,將銅錢塞進T恤裏。

“今天你跟著我,咱們先從出靈點竅開始。”

“這是最簡單的,別看有二十多項,隻管死記硬背就行。”

“至於尋龍、看砂、點穴等等,那還得看天賦,是不是祖師爺賞你這碗飯。”

說到這,遲叔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估摸著你不行,要不你爺爺那一身本事會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