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定衣冠(4):峰回路轉
錦華自己也是一愣,沒想到衝動之下,竟然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還拍了胡亥一下。不過,她認為是拍,在場的其他人可不這麽認為。
“你、你敢打本公子……”胡亥漲紅了臉,指著孟錦華咒罵道,“妖女,你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妖女!”
妖女?孟錦華聽到這兩個字,不由心頭火起。回想自己最近接二連三的遭遇,更是一股悲憤湧上心頭。自始至終,她不過是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努力幹出一番事業來。可她得到了什麽?
被汙蔑抄襲,被冤枉開除,被負債,前幾天更是被人圍在街上要扒光衣服,今天可好,竟然成了“妖女”了?她哪裏妖了?自己勤勤懇懇工作,踏踏實實生活,難道還不如一個作威作福,禍國殃民的紈絝子弟?
“你說誰是妖女?”她死死盯著胡亥道。
“你,你就是妖女,我要把你抓起來,黥麵(臉上刻字)、割鼻、砍腳趾、活活打死,然後砍掉腦袋,在大庭廣眾之下剁成肉醬!”
高士袗聽了不由打了個冷戰,他口中說的就是“具五刑”,秦朝一種極其殘酷的刑罰,秦朝宰相李斯就是被處以這種刑罰而死。看來胡亥的殘暴從小就有端倪,如果再這樣激怒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他上前推了推錦華道:“師妹,別說了……”
錦華卻好像一根被點燃的鞭炮一樣,內心徹底炸開了。麵前的這個禍害,根本沒有任何資格來指責自己,他肮髒不堪的一生,隻配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受萬人唾罵!
此時此刻的孟錦華,突然理解了那些撞柱而死、英勇就義的忠臣良將的內心。死就死了,她已經有多少次麵對生死絕境,難道還怕嗎?無論如何,絕不能在這個混蛋麵前低頭!
“你說得對,我就是妖女,”她怒視著胡亥,一步步逼近他道,“你信不信,我能用法術讓你從這裏徹底消失?你信不信,如果你離開秦朝,無論到了哪個朝代,都會被千人唾罵、萬人唾棄,人人得而誅之!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吧!”
“你……”胡亥臉色漸漸開始發白,一步步向後退去,不小心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兄長,她好可怕!好可怕!”
什麽嘛,這麽不禁嚇!
錦華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小,自己才說了幾句,就被嚇哭了,簡直是慫包一個。這種人就是欠收拾,欺軟怕硬,打一頓就學乖了。
扶蘇趕忙上前,一邊攙扶胡亥一邊道:“她不過是在與你玩笑,切莫在意,快起來吧!”
胡亥仍舊不起來,賴在地上撒潑打滾,連他身邊的隨從也勸不住。
錦華撇嘴,看來從古到今,熊孩子的標準動作都是一樣的。
扶蘇連哄帶勸,才把胡亥從地上拉了起來,又好言好語地安撫了半晌,才讓他停止哭泣。
高士袗附在錦華耳邊道:“千萬不可再刺激他,剛才太凶險了。”
錦華點點頭,對自己剛才的衝動有些後悔。畢竟就算自己不怕死,也不能連累了高士袗和她一起倒黴。
胡亥抹幹眼淚,對扶蘇道:“兄長與這樣的人為伍,可要當心了!”說罷,瞟了一眼錦華,眼神中帶著一絲膽怯,看來他是真把錦華的話當真了。
“他二人確是鄒夫子的弟子,方才這位孟姑娘,隻不過是對你玩笑罷了,別放在心上。”
“你們繼續談吧,我回府去了,”胡亥拍拍身上的灰塵,隨從們上前替他又是淨水洗麵,又是整理衣冠,收拾了半天,才服侍著他而去。
走到門口時,胡亥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三人,麵露怨毒之色。
見他走了,扶蘇搖頭道:“舍弟尚是孩童,胡鬧了些,二位莫要介意。”
高士袗聽他如此說,不由隱隱擔心。
都道公子扶蘇宅心仁厚,今日看來確實如此,可他對人性估計不足,缺乏洞察力,隻把胡亥當作自己的幼弟看待,毫無防備、算計之心,也是他將來取禍的根源。
他忍不住道:“公子,《呂氏春秋》中曾有‘八觀六驗’之說,教人如何識人辨人,胡亥公子雖是公子的幼弟,但也不可不察,凡事不可輕忽啊!”
“我最恨呂不韋之為人,奸猾詭詐,他的書不讀也罷!”扶蘇麵露不悅。
高士袗暗暗歎息,果然一個人的心性是最難轉變的。
“孟姑娘方才著實厲害,我還從未見過有人能將胡亥嚇哭的,哈哈哈哈!”扶蘇轉而對錦華笑道。
“我……”錦華尷尬地笑了笑。
“來人,擺上酒宴,本公子要款待二位貴賓。”扶蘇吩咐人又擺上酒菜。酒過三巡,他對錦華道,“姑娘當真會法術麽?”
“我哪兒會法術,不過是說來嚇唬他的。”錦華不好意思地道。
“聽聞世上有奇門遁甲之術,令師是否教過你們?”
“這個……”錦華心想,他們會穿越,這個算法術麽,“師父曾經提起過一種乾坤挪移之術,不過我們還沒學會,他老人家就故去了。”她隨口胡謅道。
“乾坤挪移,聽起來甚是有趣……”扶蘇望著錦華,露出好奇又欣賞的神色。
一旁的高士袗見兩人一問一答,氣氛越來越曖昧,不由心中一陣發酸。這算什麽,難不成扶蘇對錦華有了什麽念頭不成……
“公子,方才說的‘五德’之事,還望公子多多思量,或許能從中找到陛下想要的答案。”高士袗打斷他們的對話。
扶蘇點點頭:“高先生所言極是,今日天色已晚,二位便在我府上住下吧,以便我隨時請教。”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高士袗道。
扶蘇吩咐人準備了兩間上房,安排高士袗和錦華住下,自己仍在書房,找出鄒衍的著作,挑燈夜讀起來。
高士袗見夜已深沉,便繞過隨從的看守,偷偷來到錦華房中。她還坐在床前發愣,並沒睡著。
“今日嚇壞了吧?”他問道。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後怕。胡亥說的那些酷刑,真的有麽?”
“那叫‘具五刑’,殘酷至極。”
她吐了吐舌頭:“你說,他會放過我們麽?”
“胡亥此人,睚眥必報,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我們該怎麽辦……”
“我看你還是先別擔心胡亥了,你該擔心扶蘇才對。”
“扶蘇?”她一頭霧水,“他不是已經打消對我們的懷疑了麽?”
“是不懷疑了,不過他恐怕對你有些心思了……”他發酸道。
“啊?”錦華一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