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定衣冠(2):高哥哥的神機妙算
鹹陽宮的北陵殿,秦始皇正端坐在殿上,和眾臣商議大事。
高士袗和孟錦華這次沒那麽好的待遇,被扶蘇的侍衛押在殿外,不能進去一睹千古一帝的風采。
扶蘇想著剛才在步輦上和尚衣令的談話,心中斟酌著一會兒父親問起自己的時候,該如何作答。他緊張地攥著手心,不知為什麽,每次麵對父親的詢問,他都會感到莫名的緊張。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形象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那麽高大、威嚴、無所不能,就像是神祇一般的存在,所以才會在麵對他時,有種無以言表的巨大壓力。
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胡亥,能夠在父親麵前自然而然地撒嬌、憨頑,像一對真正的父子那樣相處,而他永遠隻能小心翼翼地演好長子這一角色,努力讓自己成為配得上這一龐大帝國的儲君。
他想著心事,根本無心去聽殿上的討論。
秦始皇接受過群臣朝拜之後便開口道:“我大秦開國以來,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令天下皆行秦律,如今已頗有成效。朕打算在兩年後率領群臣前往泰山行封禪大典,不知眾卿家對封禪時所穿的衣冠服飾,以及我大秦千秋萬代該推行哪種服飾規章一事,有何奏議?”
他說罷,虎目掃視殿下群臣,隨後對掌管宗廟禮儀的奉常(官職)問道:“愛卿有何諫言?”
“回陛下,臣下以為衣冠服飾製度應與我大秦的書同文、車同軌一樣,製定一套嶄新的規製,好令四海之內,千秋萬代都能依製奉行。”奉常回稟道。
“那麽依愛卿所言,該推行怎樣的服飾製度呢?”
“臣……臣尚在思量。”奉常支吾道。
“諫議大夫,你以為呢?”
“臣以為奉常所言有理,”諫議大夫道,“隻有重訂衣裳製度,才能明法度,立尊卑,彰顯我大秦的威嚴與氣度。至於如何製定,還需詳加考量才是。”
嬴政又詢問了幾位大臣,隨後目光落在一直低頭沉思的扶蘇身上:“公子扶蘇對此事有何見解。”
扶蘇一時沒有聽見。
“扶蘇,你有何看法?”嬴政抬高聲音道。
扶蘇回過神:“回、回稟父皇……兒臣以為,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我大秦的衣冠製度,當延續周朝禮儀,再稍作改進便可。”
嬴政聽罷,虎目一眯:“周禮?”
“正是。當年先祖襄公(秦襄公,嬴開)擊退犬戎,得周天子賞賜錦衣、狐裘,帶領我大秦子弟在岐山以西建立基業,終成一代雄主。我大秦受命於天,自當延續周禮,令萬民臣服。”
“你這一套想法,想必是那些儒生們的意思吧。”嬴政麵沉似水。
“兒臣也是這麽認為的。”
“我大秦統一六國,建立萬世基業,與襄公那時相比早已改天換地,豈可同日而語?扶蘇,你已快到弱冠之年,這麽多年曆練,眼光與胸襟豈可隻停留在過去?”嬴政語氣嚴厲道。
“兒臣……”扶蘇低下頭,手心已經攥出了汗。
嬴政看向眾臣:“眾卿今日之言,各有道理,但皆流於表麵,尚未有真知灼見。衣冠服飾,乃我秦人之風貌,秦人之氣魄,乃我秦人屹立於天地之間的姿態,上至朕中至公卿下至平民,該有何等的服飾製度,還望眾卿深思熟慮。”
“臣等遵旨。”群臣們齊聲應道。
“趙高,朕命你教導公子胡亥學習判案斷獄之事,不知可有進益?”嬴政話鋒一轉,問一旁的趙高道。
“回陛下,公子胡亥勤勉好學,如今已大有長進。”趙高忙道。
“胡亥,說說看,你近日學了些什麽?”
胡亥朗聲道:“回父皇,兒臣近日熟讀了《大秦律》,還讀了商鞅的《商君書》,獲益匪淺。”
“你有何獲益?”
“我大秦以法家為治國之本,律令明則天下興,而儒生迂腐,不足以為謀。”
嬴政微微一笑:“小小年紀,竟有些見識。”他對趙高點點頭,“你平日裏教導得不錯。”
“陛下謬讚了,都是公子生來聰慧過人,老奴不過是略微指點而已。”趙高唯唯諾諾道。
“扶蘇,下個月便是你的冠禮,不知你打算以何種服飾行加冠禮?”嬴政在朝堂上嘮起了家常。
“兒臣前日向母親請安,她已為兒臣準備了楚服。”扶蘇如實答道。
嬴政眉頭一皺:“你以為呢?”
“兒臣……”扶蘇察覺到了父親強大的低氣壓,“待兒臣思量清楚,再請父皇示下。”
“好好想想,連同今日所議之事,三日後到宮裏來見朕。”嬴政說罷,起身退朝而去。
滿朝群臣依次向殿外退下,胡亥來到扶蘇麵前,一拍他肩膀道:“兄長,別忘了今日那兩個歹人,我可等著你的審問結果呢。父皇讓我學習判案斷獄之事,這件案子,我還沒審完呢!”說完哈哈大笑著走了出去。
扶蘇歎息一聲,垂頭喪氣地走出大殿,坐上步輦,打道回府。一路上他都悶悶不語,到了府中更是一頭紮進書房,直到用膳時才出來。
隨從提醒他道:“公子,那兩個歹人……”
“帶到我書房來,等我用完膳後審問。
“是。”
不一會兒,高士袗和孟錦華被帶到了扶蘇的書房。
高士袗看見扶蘇從大殿裏出來的樣子,就猜到他在秦始皇那兒肯定碰了個大釘子,再聯係之前所偷聽到的內容,心中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他將想法和錦華說了,兩人剛對好口供,扶蘇就走了進來。
“你二人究竟是何來曆,意欲何為,為何身著奇裝異服,”扶蘇說著在幾案前坐下,冷著臉問道,“從實招來,別叫本公子對你們動刑。”
“回稟公子,”高士袗道,“我二人乃是鄒衍鄒夫子的再傳弟子,此番從黍穀山而來,乃是來相助公子。”
“鄒衍?”扶蘇雙眼一亮,坐直身子,“便是當年稷下學宮裏聞名天下的陰陽家鄒子嗎?”
“正是。”高士袗點點頭。
“我記得他在燕趙之戰後便遁世了,難道他老人家此刻尚在人世?”
“師祖早已離世了,我二人是他的徒孫。”
扶蘇看著兩人,半信半疑:“你說,你二人是來相助本公子的,那不知有何見教?”
高士袗哈哈一笑:“公子今日,是否在殿上遭到了陛下的斥責?”
“這……”
“陛下是否詢問了您該如何製定衣冠製度之事?”
“這……”
“陛下又是否命您在家中好好思考此事,三日後再到宮中見他?”
“這……”扶蘇越聽越驚訝,站起身,上前一把扶起高士袗道,“先生所言句句中目的,真乃神人也,敢問先生可否教我?”
高士袗又是哈哈一笑,指著錦華道:“公子請看,答案便在我師妹身上!”
扶蘇轉身看向站在麵前的,一身卡通熊貓睡衣的,長相溫柔可人的孟錦華,露出一臉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