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寡婦”變身

低眉淺梳妝,對鏡貼花黃。

女子放下手裏的篦子,望著破舊的銅鏡中,自己早已容顏不再的臉,忽地笑了起來。

今日柳家那對母女不在,她鑽了空子,這才得以進主屋換上了件相對體麵的衣裳。

將自己拾掇得規整了些,她再一次衝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轉而不疾不徐鎖了門,往外頭去了。

正是日頭毒辣的時候,樹上的蟬鳴聲,聲聲入耳,農戶吃了午飯都在家裏睡午覺,狹窄的泥路上幾乎看不見人影。

女子獨自一人,亦步亦趨往西河邊走去,直到褲腳和鞋襪被輕微沾濕了,她方才頓住,幽幽閉上了眼睛。

西河的水真涼啊...

即便是這六月裏的天兒,穿著沾濕的鞋襪,她還是不可抑止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縱使如此,她也絲毫不改自己破釜沉舟的初心。

那人可真是心狠,給了她灰暗的人生第一束光,卻又在她不管不顧之際,生生將這火光給掐滅了。

他說,我同你好,不過是為著你時不時給我的貼補,好叫我不在學堂裏丟臉。

他說,你指著我帶你逃離虐待你的婆家,你心思也不單純,咱們半斤八兩,誰也怨不得誰。

他還說,我如今不缺銀錢了,咱們好聚好散,誰會真心喜歡一個命硬的寡婦,更何況你又胖又醜,如何配得上我?

嗬...

當著全村人的麵,他要她的念想落空,要她沒法兒見人,還真是難為他這一番籌謀了。

她該是感謝他的才是,前半生在柳家當牛做馬受盡苦楚,他的決絕倒是成就了她脫離苦海的決心。

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踮腳輕縱,隻聽“噗通”一聲,河邊那抹絕望的身影終是沒入無邊的黑暗,草草了結了她十七歲的人生。

痛,剜心之痛...

白姝被男友的出軌對象算計,在被車撞飛幾米遠之時,眼前的場景忽然就變了。

這裏是天堂麽?

不,天堂該是光亮的,不會如此陰冷黑暗。

可這是地獄麽?

活著她已經很苦,為何死了依舊得不到善終?

白姝在心裏默默腹誹,就在她要被河水活活嗆死的時候,腰身驀地被人托起,下一秒,她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肚子裏全是冰涼的河水,白姝試圖睜大眼睛看清楚身邊的人是誰,然而饒是她再努力,卻也隻能眯開一條縫,除了來人滾動的喉結,她什麽也看不清。

許是睜眼用了她太多的力氣,等男人將她救上岸時,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緊接著便徹底陷入了沉睡。

翌日。

“小賤人,再不醒,老娘便重新將你丟到西河裏去喂魚!”

“娘啊,你說她是不是瘋了,張家秀才也是她能勾搭的?勾搭不上丟盡臉麵便要去投河,還是平日咱們打少了,叫她這般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是麽,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是穿著你的新衣裳去的,以為她投河咱就怕她不成?等她醒了,我定然是要狠狠扒她一層皮的......”

柳家院子裏,柳婆子同柳夏夏一邊瞧著小破屋的方向,一邊罵罵咧咧,生怕屋子裏頭昏迷的女子聽不見似的。

白姝自夢中猛然驚醒,手指微動,她將柳家母女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睜眼之際,大段大段不屬於她的記憶,齊齊湧進了她的腦子裏,這種猝不及防的炸裂感,激得她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叫白姝,可記憶中這個七八歲伊始,就被柳家婆子撿回家做童養媳,受盡折磨的女人,也叫白姝。

靈魂與肉身並不契合地重疊,將她留在了這曆史上不知名的朝代,白姝在驚訝之餘,終是忍不住低吟出聲。

柳婆子本在清理野菜,聽見屋裏的動靜,同柳夏夏對視了一眼,兩人短暫的眼神接觸後,前者歪了歪嘴角,順手拿起旁邊的棍子便衝進了白姝所在的小破屋裏。

“喲,昏睡了一天,你終於舍得醒啦?”

說著,碗口粗的棍子就毫無征兆地敲打在了白姝的身上。

“叫你慫恿張家秀才私奔,叫你不知天高地厚偷穿你大姑姐的新衣裳!你不是會投河麽?我今日便要打到你服軟,免得你日後再給我生出事端來!”

白姝尚且處於整合記憶的階段,額頭吃痛,她瞬間側眸,將視線定格到了眼前這張麵目可憎的臉上。

柳婆子可不是吃素的,得了對方的一記冷眼,她心中怒氣更甚,抬起手裏的棍子,她加大了力氣就要往白姝頭上揮。

眼看著這一棍下去,她免不得要再次昏過去,額角一跳,白姝適時出手,在棍子接觸到她身體之際,牢牢握住了棍子的另一端。

柳婆子臉上的表情僵了僵,這個小賤人,居然敢伸手?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跳了河,大概腦子也進水了,這個時候膽敢反抗,那隻能是叫她更生氣!

冷笑一聲,柳婆子手腕微轉,咧著嘴準備用力抽回棍子再重重打回去。

誰知白姝好像料到了她會有如此舉動,在她用力之際驀地鬆了手。

柳婆子失了平衡,低呼一聲,她踉蹌了兩步,便重重摔到了地上。

這還不算完,恢複了些體力的白姝看準時機,不慌不忙從木板**爬了起來,撿起地上的棍子,不由分說便狠狠敲向對方的後背,一下接著一下。

“啊!”

殺豬般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院落,柳夏夏原本正磕著瓜子,聽見親娘的叫喚,險些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

屋子裏,柳婆子被打得縮成一團,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臭丫頭,你,你不要命了嗎?!你,你竟然敢打我!”

白姝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輕籲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禮尚往來,投桃報李,這不是應該的麽?”

昏迷了許久,白姝第一次開口,聲音透著濃濃的沙啞,莫名地蠱惑人心。

“什麽亂七八糟的!”

柳婆子氣急,“你再打一下看看,我今日非弄死你不可!”

“是麽?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白姝的眼神陰森森的,聽了柳婆子急怒攻心的威脅,她直接選擇了無視。

又是一記悶棍打在對方的腰上,白姝趁著對方抱頭鼠竄之際,直接將人攆出了房門,“砰”地一聲,房間裏終於安靜了。

柳夏夏適才聽見柳婆子的哀嚎,正準備起身進屋去看看,沒成想她才剛走到門口,就見柳婆子跟個球似的,咕嚕嚕滾到了她的腳邊。

“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