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年仗劍敢屠龍

風千麵聽到這話,頓時張大了嘴巴,“屠、屠龍?”

哪怕晏傾是帝師愛徒,那也隻是個文采出眾些的書生,即便胸懷謀略、還會些武功,可再怎麽也厲害不到可以一人敵過千軍萬馬的地步,這屠龍說的太輕易,跟沒睡醒還在做夢似的。

秦灼想的卻是但凡皇族子嗣,有點野心的都喜歡把自己和什麽真龍、蛟龍扯上點關係。

安王其次起兵,扯得就是金龍旗,把‘屠龍’二字用在他身上,倒是挺適合。

謝無爭看著地圖沉吟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一般開口道:“孤雲,難道你是想把洪水傾瀉至盤龍穀,讓安王大軍在此全軍覆沒?”

晏孤雲實在太敢想了。

謝無爭思及此,心驚不已,又道:“可你如何能保證泄洪之前,就讓安王把大軍駐紮在盤龍穀?”

晏傾收手回袖,麵色如常道:“我會偽造一封張裕豐的書信,帶著張大公子一同前去迎接安王即可,眼下四處水患,大軍不便入城,本就要找合適的地方紮營安置,盤龍穀本就是上上之選。”

縱然安王麾下的幕僚都不是吃幹飯的,也沒人能想到在這當頭,有人敢不動兵戈就把七萬大軍一鍋端了。

秦灼低聲道:“這法子倒是可以一試。”

她琢磨著昨夜風千麵回來報信的時候說,安王大軍三日內必到渙州,如今一夜過去,便當還有兩日左右。

盤龍穀在兩地中間的位置,晏傾若是此時出發,快馬加鞭走上一日,還真可能在那附近同安王大軍接頭,到時候以這人的心機才智,怎麽也有五分把握可以成事。

隻是……

用性命做賭注,實在過於鋌而走險。

秦灼想到這裏,當即又道:“隻是你舊傷未愈,若是去了之後關鍵時候舊傷複發功敗垂成,豈不可惜?我看……”

她一句‘我看還是我去更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晏傾打斷了,“此事我辦得,顧公子辦不得。”

他把‘顧公子’三個字特意加重了一些。

秦灼頓時:“……”

她是借著顧長安的身份在刺史府混著的,這次若同張大一同去接洽安王,一旦被人戳**份,這事也就肯定辦不成了。

的確是要比晏傾更難成事。

但她心裏知道是一回事,被對方直接一語道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由得看這姓晏的越發不順眼了。

晏傾對此,完全視而不見。

謝無爭沒搞明白這兩人之間暗流湧動究竟是為何,隻是滿眼擔憂地開口道:“孤雲……”

“如今已別無他法。”晏傾麵不改色,語調如常道:“殿下千金之體都敢身先士卒,晏某隻是去略施小計,又有何懼?”

謝無爭張了張嘴,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而後他拱手,端端正正地朝晏傾作揖行了一禮。

晏傾眸色如墨,當即還了一禮。

窗外驚雷驟雨,狂風席卷而來,吹得兩人廣袖飄搖。

秦灼看著這一幕,不知怎麽的,心頭忽然有些發熱。

她少時候看過許多英雄俠客的故事,不乏擒蛇打虎之傳記。

今朝卻是:

馳雲借雨趁狂風,少年仗劍敢屠龍。

風千麵在她身側小聲說:“晏公子這人看著冷冰冰的,關鍵時候還真敢……”

秦灼一言不發,隻是轉過身去,開始研墨。

活著最重要。

要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縱有私怨,這種時候,也該暫且放到一邊。

晏傾上前來,一邊找出張裕豐寫的字帖,一邊鋪開宣紙,提筆仿著字跡開始寫給安王的書信。

謝無爭上前來看,驚詫道:“仿的竟有九分相似,我竟不知孤雲還有這樣的好本事。”

晏傾奮筆直書,沒說話。

秦灼研好墨,轉身走開時隨口道:“技多不壓身。”

謝無爭道:“顧兄與孤雲倒像是老相識。”隻是不知為何,關係不大好的樣子。

後半句,他並未說出口,隻在心裏想了想。

秦灼對無爭一貫是不騙不瞞的,隻是這事有點不好說。

她不由得微微一頓。

恰巧這時,派去集結人手的下屬回來了,站在門外大聲道:“下官召齊八十人,正在府外候著,聽憑吩咐!”

兵力不可隨意調動,還得另外想法子。

眼下能召集來的都是底下的人,人數不多,但是怎麽也好過沒有。

謝無爭給風千麵遞了個眼神。

後者立刻開口道:“你們跟著謝大人先過去,記住!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謝大人!”

門外眾人齊聲應是。

謝無爭回頭看了晏傾一眼,同秦灼道了聲“多加小心”便出了屋子,帶著眾人穿廊而去。

“你更要小心。”秦灼說完,在原地站了片刻。

想起無爭是個把別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的,這一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

她又很不放心,連忙追了上去。

且是從小道跑著去的,不多時便從轉角處截住了謝無爭。

狂風吹落飛花穿廊而過,秦灼直接就飛奔過去抱住了正側目囑咐身側眾人要務的少年。

“顧兄?”謝無爭驚了驚,連忙伸手把她接住了,“你這是怎麽了?”

秦灼聽到這聲“顧兄”才驚覺自己此舉太過失態,生怕身側眾人看出端倪來。

她連忙收回手,站直了身,睜著眼睛說瞎話,“雨大,腳滑了。”

謝無爭見狀,轉頭對身側幾人道:“你們先去穿好蓑衣鬥笠,我同顧公子說兩句話,馬上就來。”

幾人連忙應聲去了。

一時間,廊下便隻剩下秦灼和謝無爭兩個人。

隻得這片刻可以說話。

秦灼等人一走,便開口道:“我會盡快想辦法撥更多的人過來給你。但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活著回來。”

謝無爭看著她,眉眼溫和,卻極其認真,“生死有命,若我不能保住渙州的萬千百姓,那我活著還是死去,其實並無分別。”

“無爭!”秦灼有時候對他真是又愛有恨。

愛他生在皇族卻有一顆赤子之心,恨他一心為人不知護己。

她想跟著無爭一起去,可這刺史府裏也是危機重重,千麵一個人應付不來。

而且此時三人各有要做的事,一點也耽誤不得。

而且後方若是出了問題,無爭與晏傾那邊無論做什麽都是徒勞。

秦灼深知這一點,所以不能妄動,隻是忍不住咬了咬牙,同他說:“渙州會保住的!你也得好好的!”

聲未落。

她又字字清晰道:“你若是死了,讓我怎麽辦?”

謝無爭聽到這話,似乎終於意識到了哪裏有點不對,忍不住道:“顧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