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年飲冰,熱血難涼

今天結婚?

馮東雙目沉凝,麵目都扭曲起來。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山間的那一抹場景。

少女的那一句“馮東,我等你回來”,至今都在馮東的腦海中**漾。

時隔三年,帥府覆滅,蘇家沉淪,物是人已非。

“我既已回來,必許你錦繡山河,一世無憂!”

“等我!”

馮東喃喃自語。

“嘶!”

一陣吃疼聲打斷了馮東的思緒。馮東低頭一看,隻見懷裏的馮小玥疼得麵色慘白,大汗淋漓,眼角還噙著淚水。

她一直強忍著痛苦不發聲,在馮東麵前表現出堅強的樣子。

她越是如此,馮東的心越疼。

“小玥不哭,哥哥這就帶你去醫院。”

馮東抱緊馮小玥,朝大門外狂奔而去。

抬頭看了眼日頭,大概早九點多。

婚宴一般十二點開始。

還剩三個小時。

來得及!

馮東抱著馮小玥一路順著東霞山狂奔,最後來到半山腰的一家骨科診所。

“醫生,請你幫幫我妹。”

坐診的醫生是個六旬老頭,看到馮東抱著個少女衝進門,立刻示意馮東把懷裏的馮小玥放在一旁的病榻上。

老醫生仔細查看馮小玥的傷勢,一邊皺眉:“好好的一個花季少女,居然被打成這樣。真是造孽啊,也不知道你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

老醫生手法嫻熟,隻見他捏著馮小玥左腳踝猛地一掰。

“哢嚓”一聲。

脫臼的腳踝就歸位了。

疼的滿頭大汗的馮小玥驚駭的發現自己的腳踝能動了,頓時大喜:“老爺爺,謝謝啦。”

老醫生一邊給馮小玥上石膏板,一邊給馮小玥處理身上其他的淤青外傷:“這樣的痛苦你都能忍住,性子很不錯。就是……以後少跟你那個哥哥出去混。”

馮小玥臉都紅了:“知道了,老爺爺。”

處理好傷口後,馮小玥左腳行走不便,老醫生拿出一把輪椅,讓馮小玥坐了上去。最後將輪椅推到馮東手裏,嚴肅道:“你妹妹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保護她。以後少在外麵鬼混。”

馮東自責不已,道謝過後推著馮小玥走出了診所。

林間鳥兒飛翔,雀鳴不斷。

“五哥,我沒事,你別哭喪著臉了。”馮小玥拉著馮東的手,生怕再次失去這個哥哥。

看著這個懂事的妹妹,馮東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看到馮東露出笑容,馮小玥俏皮問了一句:“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馮東沉默了片刻,隨後道:“既然我回來了,那些個曾經陷害帥府的人,我要一個個送他們下地獄。帥府身上背負的叛國通敵之罪,我也要血洗冤屈,重鑄帥府百年軍魂!”

“我馮家,自太爺爺始,太爺爺可是參加了定國之戰的開國大將啊。爺爺,父親,甚至於我,馮家四代人,都嘔心瀝血,守衛疆土。不知道多少馮氏子弟流血沙場。這些人,本應該是受萬世敬仰的英烈,如今,我馮家居然變成了叛國逆賊?嗬嗬!我豈能讓這他們背負這罪名?豈能讓他們遺臭萬年?”

馮東捏緊拳頭,一字一句的說著,沉靜的目光裏閃爍著精悍的鋒芒。

過了許久,馮東的情緒才慢慢的恢複了一些。

“對了,馮家,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的生還者?”

馮小玥搖頭,麵露苦色,臉蛋兒都扭曲了,啞聲道:“據我所知,馮姓子弟,除了你我之外,其他的……都死了。”

馮小玥忽然淚流滿麵:“三年前,我在中海參加奧數競賽,第二天回來就看到家裏什麽都沒了……到處都是鮮血,我大聲叫著爸爸媽媽,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然後,我就得知我們家,被滅門了!太爺爺沒了,爺爺奶奶也沒了,爸爸媽媽走了,大哥大姐,二哥二姐……都走了。”

“一夜之間,帥府成了叛國逆賊!”

“再後來,我得知五哥你在西山口遇襲,我跑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你的屍體啊!”

“五哥!”

說著說著,馮小玥全身抽搐,抽泣淚崩。

她撕心裂肺的呐喊,緊緊撲進馮東懷裏,失聲痛哭。

呼!

馮東深深呼吸,緊緊抱著小玥。

這一刻,馮東的心都被揉碎了。

對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小女孩來說,這段往事太過殘忍!

每一次回想,都是噩夢。

“小玥,沒事。別想這段往事了。我不問了!”

“有我在,以後沒人再敢欺負你!”

馮東歇斯底裏的叫著。

哪怕流血,那麽身死,也絕不能再讓小玥受到半點委屈。

哢嚓!

馮東雙拳握緊,指節炸響,眼神裏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

馮東排行老五,前麵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往上數還有兩個叔伯……

馮家,是個傳承百年的大家族,家族足足有大幾十口人啊,居然全部落難了。

哪怕身經百戰的少帥馮東,都感到難以接受。

過了許久,馮東的情緒已然平靜下來,道:“阿文,還活著麽?”

阿文,是馮東之前身邊的第一副手,武術集大成者,兩個人一起闖鬼門,踏青山,生死與共。算是馮東在軍中最好的兄弟。

阿文來過帥府多次,很喜歡馮小玥這小丫頭,雙方感情很好。

當年事發的時候,馮東趕回帥府之前,讓阿文先行一步馳援帥府。

後來馮東葬身西山口,對帥府的情況一無所知。

現在,馮東隻希望阿文,能夠知道一些內幕。

過了很久,馮小玥的情緒才恢複過來:“阿文哥哥沒死。他就住在東霞山下。我帶你去!”

馮東大吃一驚。原本絕望的眼神,升起一絲精芒。

或許,阿文知道三年前的帥府,發生了什麽。

馮東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

距離婚宴開始還有兩個小時。

來得及。

“好,帶我去見阿文!”

馮東決定,先去見阿文。

……

東霞山下,有一處民風樸素的村莊。

這裏約莫六十戶人家,雖然靠近繁華的旅遊區,卻一直保持著耕種的傳統習俗。其實這也是旅遊區的一道美景。每年稻穀豐收的時候,都會引來大批的遊客。

甚至有些遊客主動花錢,體驗一個下地耕種的味道。

三月開春,正是插秧的季節。

一處農田之中,一個穿著灰色素衣的高挑女子,正在田地裏插秧。

這女人雖然穿著樸素,身上染滿了泥土,但身材高挑,膚色姣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女。而在旁邊的田埂上坐著一個身穿粗布衣的青年。

地上擺著一塊磨刀石,青年正認真的磨著一把三尺長的直刃刀,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他磨的很認真,無視來往的行人,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半畝荒田,在女子的一雙妙手之下,很快就插滿了秧苗。

整整齊齊,蔥蔥鬱鬱。

女子洗幹淨手腳,走到青年身邊,輕笑道:“呆子,該回去了。”

“是啊,我該回去了。”

青年終於停下了磨刀,抬起了頭。

青年的左眼位置,有一道貫穿眼睛的豎直傷疤,長一尺,寬一寸。猶如一條大蜈蚣,隨著表情的變換而蠕動著。十分嚇人。

如此醜陋的外貌,在這個以貌取人的年代,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的。但這個女人卻並不在意,反而主動上前挽著青年的手臂,順著田埂一路回家。

田埂的盡頭,那裏有一棵開滿桃花的桃樹。

樹下站著一個推著輪椅的人。

馮東,馮小玥。

忽然,青年如遭重擊,仿佛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女人回頭一看,隻見“呆子”盯著桃花樹下的那個青年怔怔出神,淚水,奔湧而出。

女子這時候也看到了樹下的馮東,忍不住道:“你說的那個少帥,就是他?”

青年激動的渾身發抖:“是。我等了整整三年,就是在等他。我磨了三年的刀,就是為了等出鞘的那一刻。”

“素素,我不能陪你種田了,得出去一趟。”

素素沒有阻攔,臉上卻寫滿了悲傷和不舍:“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麽?”

青年遲疑了片刻,隨後吐出兩個字:“阿文。”

聲音還在素素的耳邊**漾,阿文已經走遠了。

素素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青年,眼眶裏充滿了淚水:“阿文,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如果我還能活著的話,我回來娶你。”

阿文留給素素最後一個答案。

走到桃花樹下,阿文停了下來。

相隔十米,四目相對。

忽地,阿文立定,身體站的筆直如刀,衝馮東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阿文,見過少帥!”

馮東輕輕抬手,軍禮回應:“阿,阿文!”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馮東的聲音都已沙啞。

忽然,阿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少帥,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未能阻止帥府浩劫。”

淚水,已模糊雙眼。

馮東上前一步,蹲下身扶起阿文:“既然是浩劫,就非尋常風暴,連我都遇襲而亡。更何況你?不必自責。”

“那一天,帥府,到底發生了什麽?”

麵對馮東的提問,阿文滿身自責:“我剛過中海邊境,就遭到了伏擊。隨行百戰精兵被殺。我逃亡至東霞山,本想去帥府一看究竟,卻被人打落懸崖。最後,是素素救了我。”

“從頭到尾,我什麽消息都沒打聽到。”

“少帥,對不起,阿文無能!”

他咬著牙,叩首在地,渾身抽搐。

誒!

馮東深深歎息。

更多的,是驚悚。

三年前的那場風暴,看來遠比自己想的要可怕的多。連阿文這樣的強兵悍將都沒能夠打聽出絲毫風聲。

覆滅帥府的那幫人,恐怖如斯!

要找出蛛絲馬跡,隻怕得從中海本地的人身上下功夫了。

蘇家!

蘇老太爺,蘇紫煙……他們或許知道什麽。

馮東強行壓下急躁的情緒,長舒一口氣:“阿文,這不怪你。你身後那個女人就是素素的吧。”

“她對你不錯。留在這,好好照顧她。”

馮東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讓阿文在這裏好好過日子。

光看他臉上的傷痕就知道他在三年前因帥府之事受了多大的折磨,馮東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阿文決絕道:“少帥去哪,我就去哪。”

馮東喝道:“馮氏帥府沒了,狼牙軍團也解散了。我不再是少帥。你已不是我的副手,跟著我做什麽。”

阿文的身體都在發抖,聲音也變得沙啞了:“隻要你還在。這一切就還沒結束。”

馮東很詫異的打量著阿文。

阿文握緊手中的刀柄:“這把刀,隨我從戎十三年,死在這把刀下的敵人不計其數。往日軍中,我每日揮刀八千次;過往三年,我每日磨刀十六時,隻等一個重新出鞘的機會。這是我活到現在的唯一意義。”

“三年飲冰,熱血難涼。帥府流盡千人血,得有萬人拿命償!”

“如果少帥拒絕我跟隨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了。”

說到最後,阿文一把跪在地上,情緒激動,一副隨時準備慷慨赴死的決絕。

馮東深受震動,上前攙扶起阿文:“阿文,我馮東,此生必不負你。”

阿文忽然憨憨的笑了,卻比中了五百萬彩票大獎還開心。

“以後,你跟著我。”馮東重重拍了把阿文的肩膀,隨後推著輪椅往前走。

阿文開心的跟在身後:“少帥,接下來去做什麽?”

馮東道:“搶婚。”

少帥剛醒就去搶婚?

這聽起來未免太過驚人。

但阿文一下就明白過來馮東什麽意思。

這三年來,他時刻關注中海的動向,對中海的諸多情況十分了解。

阿文歎了口氣:“蘇紫煙現在的處境並不好。當年得知你在西山口遭遇伏擊而亡,氣血攻心,從此體虛多病。中海無數世家豪門紛紛上蘇家求親。若非她對你用情至深,早就嫁給別人了。”

“這一次蘇老太爺病危,而唯一能治愈蘇老太爺的醫界聖手陳子恒正是陳三爺的弟弟,他趁機提出了交易條件——蘇紫煙嫁給陳三爺的兒子,他才肯出手。”

“紫煙從小跟著爺爺長大,蘇老太爺對她而言,比自家性命都重要。她不得不答應。”

阿文講述著蘇紫煙的情況。

馮東聽的心痛如刀絞,一股無名火猛然湧出:“陳家,欺人太甚!走,跟我去搶人。”

阿文道:“陳家勢大,遠勝三年前。明搶怕是不太妥當啊。”

馮東冷然道:“明搶又如何?區區陳家,也敢染指我紫煙?正好,趁機告訴陳家和中海的各大豪門,我馮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