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後 記

小時候,當我爬到樂山大佛的腳板上,仰望他的偉岸身形時,我就想,古人真古怪,造這麽大個佛像幹什麽?

後來大佛申報了世界遺產,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和外國人都跑到樂山來,他們排著隊,想要從九曲棧道走下去禮拜大佛。我又納悶了,外地人怎麽對這個石像這麽感興趣。僅僅是因為他很大嗎?

直到18歲後,我成了外地人。

隨著閱曆的豐富、認知的加深,大佛在我心中已經不僅僅是一尊石像了。有一天我回鄉探親,坐在肖公嘴的茶座上,點一杯竹葉青,遠遠眺望大佛,我忽然覺得我在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他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麽。一瞬間的錯覺,讓我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想寫一個有關大佛的故事。

我執著地認為,大佛是一個永恒的謎,而我想做一個解謎人。

年複一年,我腦袋中的大佛故事總是忽閃忽現,時沉時浮,每當我想要把他變現時,總是淺嚐輒止。這一方麵是因為自己作為一名理工男,僅有的那點兒文藝細胞比二進製代碼更難以辨讀。另一方麵,我是個佛係作者,寫作這件事對我來說,就像是喝酒一樣,想喝的時候喝一點,想寫的時候寫一點,因此效率低下,往往是構思想象猛如虎,碼起字來二百五,偏偏自己又愛寫長篇,結果拖拖拉拉,難產。

直到2017年,樂山市發起了一場關於大佛劇情故事的比賽。我拿著《大佛密碼》的故事參賽,忽然獲獎了,基於此,我像是獲得了佛祖的開示,允準我把腦袋中那個故事樓閣建造起來。於是我這才集中精力,斷斷續續地,用了三年的時間,孵化成一部長篇小說。

每每聯想起一千多年前工匠辛苦雕鑿大佛的場景,我就對自己說必須同樣要以匠心精神來完成這部作品,為此我傾注了大量心血。那它究竟是怎麽樣的一部作品呢,我想談一談我的考慮。

首先,樂山大佛並不等於是樂山的大佛。曆時90年,三代工匠,費盡心血,他是大唐盛世的標誌性建築,中華文明的一個巨型符號,也是世界宗教界最龐大,最有價值的文物。一千多年來,宏偉的宮殿化為塵土,古老的文明盛衰無常,而大佛屹立不倒。他是永恒的豐碑,他是人類曆史演變的見證者,他是世界的大佛。所以,我不會寫成一個“土特產”式的私域營銷號,我會從更大的範圍來考量大佛的這種影響力。

第二,寫佛終歸是寫人。大佛這個國家級項目,他的前因後果,與神域和世俗諸元的聯係,都蘊藏了豐富的故事因子。我所要做的,就是不斷探索、挖掘出這些閃耀著金光的事件。石像再大,也不過是冷冰冰的無機物組成。而他最有價值的地方是什麽,我想是一種跨越時空的靈魂深處的東西,是他那已經剝落的金身上刻下的曆史印記,是他睥睨眾生的儀態裏隱藏的人類之光。海通“自目可剜,佛財難得”的無畏之舉,李冰“開鑿離堆,通正水道”的匠心傳承,李沭“放下執念,掃除心塵”的逆變,韋皋“和南詔,拒吐蕃”戰略大局等等,都屬於大佛靈魂的多維構成,都足以撩起人們精神的共鳴。我並不想過分抬高古人的神秘與神通,隻是想從古代智慧中獲取有價值的東西,投射進現在和未來的世界中去,讓古老的靈魂獲得新生。

第三,現代的探險故事、尋寶盜墓類的故事已經很多了,我不想落窠臼。這本書絕非一部過去老掉牙的尋寶小說簡單的時間位移,何況這也並非尋寶故事,它後期主題的拓展應該是驚人的。我努力的思考如何用當下的年代感賦予小說的質感,它應該屬於這個知識與科技的時代,屬於地球村和全球化的時代。甚至英雄主義也要發生嬗變,我更注重團隊的協作。我想,英雄往往是團隊協作的高光處,他是團隊的刀尖,但又無法脫離團隊。就像足球前鋒一樣,破門得分能成就一個球星,但功勞應該屬於整個球隊。所以,這幾乎是企業級的探險了,團隊的每個人其實都是普通人(主角能力隻是偶發性),但他們都努力完成自己的KPI,缺了誰都玩不轉。

第五,作品融合了尋寶、探案、宗教、災難,科幻、武術等元素,並將四川等地各大風景名勝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宏大的解密係統。即便是耳熟能詳的景區,卻呈現出來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麵貌,甚至顛覆它在你腦海裏的印象(為寫暴雨中的峨眉,我還專門挑了大雨天氣乘坐索道上到金頂,那是完全不同的體會)。不管是什麽謎題,常常聽到這句話:“真相隻有一個”,而我認為,真相取決於人心,有的真相隻是在特定約束條件下成立的,就比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然後,說說咱謎題設計吧,我自己本人是十分有趣的,不知道這部作品中,它們是否足夠硬核,是否充滿趣味和燒腦呢?小說裏,我打造七大謎題(李冰七橋之謎,峨眉九宮格密位鎖,悉曇密文古經,佛影琥珀之謎,三世佛抽象密圖,五言詩空間定位,幻象空色迷局)。為此,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從曆史文化中汲取養分,然後再解構、設計,形成獨一無二的“闖關”挑戰,並推動了劇情發展。

比如悉曇密文古經——一個古代梵語寫就的經文,還進行了深度加密,怎樣才能破解密碼,翻譯出明文?我研究了古代的悉曇文語法結構,曆史上經典的加解密辦法,然後靈光一閃,將著名的波雷費密碼進行改造,將英文字母替換成梵文字母來進行表示,創造了一個新的加解密辦法。

又如三佛圖和五言詩的配套設計。抽象的圖形十分簡約,卻暗含宗教文化和曆史典故;又從地理方位的觀測入手,從海通對莫高窟的崇拜心理,三世佛的師承關係,大佛的定位朝向等綜合考慮,構造一個獨有的時間與空間的謎題。

另外,我采用了“嵌入式幻想”(狡猾的)手法,小說內容取材於史實,但又不拘泥於史實,大家都知道的曆史,我無需改變,並謹遵之,而那些存在爭議,甚至迷霧重重的環節,我便埋下一顆幻想的種子,讓它在邏輯世界的約束條件下自由成長,再收割其蝴蝶效應。我想,這會比無限製的幻想更加有趣。

我覺得,寫小說如做烹飪,就像一道新式川菜,靠著某種獨特的複合配方,挑逗著味蕾。至於好吃不好吃,就留給食客們自行評判了。不管怎樣,由衷地感謝肯花時間閱讀拙作的朋友們!

最後,對那些不斷探索自然奧秘、預警自然災害,並為之付出巨大心血乃至生命的人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請允許我以軍禮敬之。

出乾一丁

2020年3月於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