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世佛
此刻，水文勘測局白局長的宿舍。
台燈並沒有關閉，煙灰缸裏殘留著無數條“屍體”。他隨意地躺在**，像是沒有了呼吸。
手機毫不客氣地響了起來，伴隨著惱人的震動聲。
白局長呻吟著，緩緩蘇醒過來，本想掐掉電話，眼光一瞟是個重要的人物來電。他不得不努力坐了起來，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
“你好…是我…哦，徐部長你好！”
電話裏有一個低沉的聲音。
“是的，我們熬了通宵，但還是拿不出準確的分析結果……”白局的聲音十分疲憊。
“哦，北京方麵成立小組了？這樣啊，那是，對，有必要…李寧天教授？有他的消息？……哦，好的，知道了。”
“是的，我們必須解密了，並展開全麵研究，同時應該啟用最高應急響應，自然界的未知數太多，說實話，誰也掌握不了它的脾氣，隻有……”
他的一番感懷被打斷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馬上安排行程，立刻前往北京參加組織。”電話被不客氣的掛斷了，白局長有些發懵，此刻已睡意全無，又趕緊撥通了小鄭的手機，他要參加一項重大任務。北京這個忽然成立的組織，級別非常高，但具體情況隻能當麵得知。
白局長眉頭緊鎖，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此去北京，不知會有什麽樣的遭遇……………………
嘉定武館這邊，唐汭、李歐、貝爾勒三人麵對剛剛畫出的圖紙，一籌莫展，這時候顯示器畫麵跳動了幾下，信號終於再次接通了。視頻窗口一分為二，景教授上線了，看背景應該是辦公室內。
“不好意思，之前公事比較忙，現在有時間了。”景教授解釋道，“剛才看了小昕拍過來的圖紙，我覺得有必要開個視頻會議，咱們各抒己見，談談看法。”
李歐心緒不寧，此刻腦袋裏一團亂麻，哪還有心思去研究這圖紙，目光呆滯地坐在一旁。
景教授說道：“我想先說說那個經文。經文的內容在我們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怎麽講。教授？”唐銳汭問。
“意料之外的是，它居然根本沒有提到妖龍，封印等神魔的內容，反而是比較現實的記敘。情理之中的是，它談到的海眼爆發，洪災到來，是和大佛的建造理念和伽藍使的傳承作用相一致的。我們都知道啊，這樂山大佛本來就不是一尊普通的佛像，他是為鎮水而建，是一尊具備功用性的治水大佛。伽藍使把這個秘密傳承下來，是要把大佛的鎮水功用不斷延續下去，讓其發揮到極致！”
教授的一席話切中肯綮，讓每個人都思索起來。經書是洪災的預言，但那相對嚴肅的記敘卻遠遠不及神話傳說那麽容易被人記憶和傳承，如果說伽藍使的古訓為表，那麽經文就是裏，是真正的傳承之內核。
現在，就必須要解開核心中的核心，這個三佛圖了。大家認真的看著這圖，議論紛紛，從圖形結構、曆史背景等入手，還是拿不出令人信服的結論。
景教授剛才一直在思考，時不時還拿起書櫃裏的資料翻閱，這時他發言了：“李沭是個牛人，智商足以秒殺常人。不過當初繪圖的目的是為了提示後人找到秘道位置，而不是出一道難題去考驗大家的智商。這要是找個懂佛學的人來看，也許就迎刃而解了。”
景教授的話很有引導性，大家紛紛點頭。
“教授說的很對，如果雲空法師在這裏，可能他會很快明白其中的含義。”唐汭惋惜地說，可是雲空的電話早就打不通了，之前和醫院也聯係了，說他提前出院，不知去向。
“這神父真遊神啊，關鍵時候跑丟了，神出鬼沒。”貝爾勒苦笑道。
“沒辦法，我們隻能進行一些推理了。”景教授雙手一攤，“三個佛陀各有不同，那這應該是屬於一個體係範疇的不同個體。小昕啊，你查一下，佛教裏麵有關三佛陀的資料。”
小昕趕忙登入考古院數據庫，檢索有關內容，不一會兒，她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有結果了。”
“快說來聽聽！”貝爾勒忙說。
大乘佛教中，佛因為時間的流逝分為三世，這三世佛指的是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俗稱“三寶佛”。一般以燃燈佛代表過去諸佛，釋迦牟尼佛代表現在諸佛，彌勒尊佛代表未來諸佛。燃燈古佛被認為是在佛教成立之前，已經成佛，因此人們尊其為過去佛，他預言了釋迦摩尼將成為新的佛祖；然後是我們熟知的釋迦牟尼，他創立佛教，成為人們供奉的對象，被尊為現在佛；而彌勒佛的時代尚未來臨，隻因釋迦牟尼預言在他滅度後，彌勒尊者將來要繼承他的衣缽，便被人們尊為未來佛。
燃燈佛生時，身邊一切光明如燈，他是釋迦牟尼的老師，釋迦牟尼成佛就是由他授記的。釋迦牟尼的本尊是古印度喬達摩王子，年輕時見生老病死之苦，為探索解脫之法，放棄宮廷生活，出家修行。後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最終在娑羅雙樹下示現涅槃。接下來，釋迦摩尼又授記彌勒佛是他的接班人，彌勒佛在中國民間流傳甚廣。通常是挺著大肚子歡笑的形象。在四川，很多人帶小孩子去見彌勒佛的時候，都要讓小孩子去摸一下他的大肚子上的肚臍眼，據說這樣就不會生病拉肚子。
“我小時候也摸過，每次看到這大肚皮的笑頭菩薩，就覺得親近。”唐汭說道，“但是，這三佛圖都是很嚴肅的造像，沒有這個歡喜菩薩呀。”
景教授說：“小昕的資料很到位啊，我想起來了。這三佛的造型不是一成不變的。唐時的彌勒佛可不是這樣腆著大肚子逍遙快活的，他可嚴肅多了，他有一個最著名的雕像化身，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別告訴我是樂山大佛。”貝爾勒嘀咕了一句。
“正解！樂山大佛就是彌勒佛！”景教授接起他的話來，“樂山大佛其實是融合了印度佛教造型的古佛彌勒，那個大肚彌勒是宋代以後才出現的。還有啊，唐朝的時候佛教氛圍濃鬱，武則天自稱彌勒轉世，導致當時國人都崇拜彌勒佛，人們認為‘彌勒一出，天下太平’。樂山大佛是為鎮水安民而造，這和彌勒佛的內涵是一致的，所以樂山大佛就是彌勒佛。”
“這麽說來，看看這三佛中哪個長得像樂山大佛，那就確定是彌勒佛了？”貝爾勒像是找到了解密的第一把鑰匙，立即仔細辨認圖紙。
大家的目光同時鎖定了圖上右邊的那一尊佛像，它正襟危坐，雙手放於膝蓋之上。那不用多說，就是樂山大佛的寫照，代表的是未來佛彌勒佛。
接下來是辨認現在佛和過去佛。
“看上方佛的手印，這是觸地印。”景教授提示道，隻見那尊佛右手覆於右膝上，四指並攏，指頭觸地。由於李歐繪製的匆忙，線條並不精美，但基本造型還是能看的出來。
“觸地印又稱降魔印。傳說釋迦摩尼成道時魔王前來擾亂，阻止他成道，釋迦摩尼就右手觸地令大地為證，喊地神出來證明他已經修成佛道，把魔王嚇跑了，所以叫做降魔印。如果這能證明上方的佛像是釋迦摩尼，那麽左邊的佛，不出意外就是過去佛了。”
這時一直在查看資料的小昕也發言了：“過去佛的典型形象特征是，跏趺端坐，神態莊嚴，兩手以拇指相觸，作說法印。這個也的確和左邊的佛像對應了起來。我們真要感謝李歐了，雖然他並沒有很精確地畫出佛的細節，但從佛像的手勢也能找到線索。”
說到李歐，他現在還一個人沉思著，唐汭看著他，有些擔憂他陷入那個幻境中無法自拔了。
李歐的腦海裏在不斷重演之前看到的東西，他不停地在內心叩問自己。
李沭到底經曆了什麽？那種傷痛為什麽這麽深？他為什麽要在大佛身上花那麽多功夫藏下秘密？玉蓮淵裏到底有什麽，李沭在那裏又做了些什麽？哦，還有個奇怪的事，之前的幻象中，為什麽沒有再出現那片湖泊呢？
唐汭輕輕拍拍李歐肩頭：“你沒事吧。”
“你們，該告訴我了吧。到底你們在做些什麽，為什麽你們會知道破解琥珀的辦法？”李歐抬眼就問，對真相的渴求比誰都強烈。
景教授凝視著他緩緩點了點頭，也是該說清楚的時候了。
“考古學一直在發展，它揭示了人類曆史的演變過程，讓我們更清楚的看到將來要走的路。”景教授引出一番話來。
“我們獲得的可靠的古代信息，都是從文字、圖像、器具這些實物上來的，但這樣就會有很多局限性。因為存世的實物畢竟少得可憐。隨著可供研究的器物越來越少，考古學也走進了瓶頸。”
“所以我們一直在找尋其他可以獲得古達信息的渠道。甚至於一些超自然信息。”景教授說道，“你相信嗎，大自然殘留著很多信息，隻是我們看不到罷了，但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隻要找到正確的解碼辦法，我們就能獲知過去，甚至聆聽未來的聲音。”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李歐回了他一句。
“一些動物對自然災害的發生會提前感知，他們會跑會躲，甚至狂躁傷人。大慈寺的怪魚，峨眉山的猴子是活生生的例子。這說明什麽，說明超自然信息一直都存在，隻不過大多數人類感知不到，這一點上，自詡為萬物之神的人類還不如一隻動物。”
“但，曆史上卻有極少數的個體，他們體內殘留著早已失落的感知力，這是個非常值得研究的地方。李歐，你就是這樣的少數派啊。”
景教授告訴了李歐一件事。5年前，他在秦嶺的一個古代地穴中，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地窟。那裏有很多特殊晶體，中間有個講壇，曾是明朝末年一個神秘的地下教會宣講布道的地方。從留存的資料來看，當時的教頭就是利用天人感應的特殊作用，重現人腦的記憶，並預言未來，因此籠絡了大批信徒。
為了搞清這個感應力量的真相，景教授很快立項研究，但並不被院領導認可，認為這些都是古代故弄玄虛的東西，不值得投入精力和資源，項目拿不到資金。但峰回路轉，項目組得到了一家超自然研究組織的支持，有了實質性進展。加上有高董的資金扶持，他們才在寬窄巷子的寸閑居開拓了一個私家實驗室進行研究。破解琥珀秘密的理論和技術，其實都是來源於這個機構。
“超自然組織，是不是就是那個什麽沙？”李歐問。
“斯普沙。”景教授毫不隱瞞，“他們的研究理念非常先進，在超自然研究領域首屈一指。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很快開發出了可以模擬感應的器材。”
景教授說，斯普沙是個國際組織，因為這些擁有超自然能力的個體非常稀少，又分布全球，他們以小組的形式分區域進行研究。和我們合作的隻是東亞的一個小組。他們的人員構成和運作方式，一直諱莫如深。
“那麽，在剛才的感應中，我為什麽沒有見到那個該死的湖呢？是因為感應時間不夠長嗎還是設備不夠成熟？我一直想弄清那是啥子意思？”
景教授回答他：“這是環境因素造成的。斯普沙認為，大地儲藏的信息會通過某些地質奇點外泄，這些信息甚至蘊涵未來的預示。海眼就是這種地質奇點，大慈寺下麵那個環境，正因為海眼的作用，才讓你看見了更多的信息。那個湖景，如果我猜得沒錯，那一定是來自未來，是預言之象。”
李歐恍然大悟，心中有些震驚。
景教授接著說道：“另外，根據斯普沙提供的研究表明，能看到預言之象的個體非常罕見，這種能力往往需要激活。也就是說李冰地下古橋的關鍵作用，是喚醒其族人潛在的能力。李歐，你的父親指引你去找到古橋，應該是希望喚醒你的潛能。”
李歐猛然一驚，景教授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父親用無字的明信片引導他去找到了古橋，又成功的激活了他潛在的能力，但父母卻不曾多說過一句話，無非是希望他自己選擇自己的路罷了。繼續也好、退出也好，沒有人會給他任何幹涉，他必須聽從內心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帶著他走到了現在。
他雙眼迷離，歎了口氣，隻感到隨著任務的進行，肩上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謎題不斷被解開，卻又生出更多的謎題，無窮無盡，何時才能是個終結？
他問景教授：“你們還知道什麽關於我父親的事，都告訴我吧。”
景教授說道：“其實我們知道的也並不多。你父親曾經來找過我們，調查李冰留下的預言石板，他說這將是他研究的起點。”
“他到底在研究些啥子啊？連家都不要了！”李歐真是想不明白。
景教授說：“李寧天教授他到底掌握了哪些信息我們並不清楚，他的研究內容屬於機密，我們隻知道他非常關注地下水體的運行情況。他曾經說過一句話，在自然界的大考麵前，會點作弊技巧，並無不妥。他說他就是那個作弊的人，所以必須偷偷摸摸的，讓這個世界把他遺忘。”
“這老頭，太自以為是了，玩神秘玩消失，還有理了。”李歐低聲地抱怨著。
景教授無奈一笑：“我們雖然不太明白他的具體計劃，但我相信他，他做的事是偉大的。李歐啊，你父親交給你的任務，一定就是進入玉蓮淵了。”
李歐無以言對，他經曆了這麽多，他更能理解了父親的決絕，也更對他孤獨的遠行感到傷感。
心中疑問從生，他在想玉蓮淵是一切問題的最終解嗎，還是僅僅是一個節點，就像漫漫長路中的一處驛站，到了那裏才知道，那並不是終點。
貝爾勒忽然一拍大腿，說道：“OMG，大家，之前經書裏麵不是提到了一首詩嗎，那肯定是和這個三佛圖進行配套的謎語了！”
唐汭經他一提醒，這才記上心來，的確，經書裏指出，這個謎題分為謎語和密圖，謎語就是一首五言詩：
青衣海穴淵
三界牽近遠
三聖合規角
三流瞰會眼
唐汭記得很清楚，一字不差。景教授也看過這首詩了，隻是覺得晦澀難懂，不知所雲。
“唉呀媽呀，這哪是詩，就是夢話。”小昕吐吐舌頭，表示無語。
李歐第一次聽唐汭說起詩的時候也並沒在意，現在有了三佛圖的直觀印象，再看這詩，隱隱有了一些心得。他的思維轉得飛快：“這詩不是胡謅的，其中有三句都有三字，這和目前三佛圖是對應的。應該是用於解讀三佛圖的密碼。另外，這裏麵如果存在地理指示，我認為是第一句和最後一句。第一句的青衣、海穴，應該是地名吧，最後一句的‘三流’‘會眼’，難道是說三條河流？”
唐汭受到了啟發，忙說：“對頭啊，這三條河流可能就是大佛身前的三江啊，難道是說三江匯合？”
“啊哈哈，三個三，豹子啊！”貝爾勒怪笑起來，充滿了惡趣味，“這李大師是要和咱對牌呢！”
“大橘，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不行就一邊歇著。”唐汭哭笑不得。
景教授冥思苦想了一會，聲音突然高了八度：“搞錯了！這個秘道的位置不在淩雲山上，不在大佛身後，我們從一開頭就搞錯了方向！”
“那是在哪？”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景教授抬抬眼鏡，字字珠璣：“在烏尤山上。”
“烏尤山？”唐汭楞了，“怎麽跑到隔壁的烏尤山了。”
“這沒毛病。”李歐算是後知後覺：“玉蓮淵可能是在淩雲山，但進入的密道在其他地方。經文不是說了嗎，李先師用大佛身軀封堵了原來進入的通道，另一個密道是在其他地方。如果是在烏尤山，那也不算遠。畢竟兩座山原本是連在一起的。”
景教授點頭同意：“是的，剛剛反複的讀這首詩，我腦殼裏像被岷江水衝洗了一遍，清醒了。第一句已經說得很清楚，青衣海穴淵，青衣是什麽，那是烏尤山的古稱啊，海穴也是來自於烏尤的傳說。”
景教授這便談起烏尤的傳說來。烏尤山，原與淩雲山相連，最開始叫青衣山。2000多年前，為了分洪減煞水勢，通正水道，李冰在淩雲山和青衣山連接處開鑿溢洪道，把一山分為兩山，青衣山成為水中孤島，和都江堰那邊一樣，也被稱為“離堆”。到宋朝時，詩人黃庭堅見山上竹樹茂盛，墨綠尤甚，就稱之為烏尤山，延續至今。山上最重要的古跡就是有著上千年曆史的烏尤古寺了。
烏尤山門石牌坊上，刻有兩句詩：
江神上古雷塠廟
海穴通潮玉女房。
這句話說的是什麽意思呢，原來上古的時候，烏尤山就是個人類活動的場所，傳說當時有一個美女，教人們栽桑養蠶製衣，人們為了紀念她，就稱她為青衣玉女。
據說烏尤山體內部，有一個巨大的腔洞，連接著江水，古人稱之為海穴，由於青衣玉女常在海穴內活動，就把這裏喚作玉女房。
貝爾勒似乎明白了什麽，趕緊插了一嘴：“這個玉女房，後來肯定是改名了，改成了玉蓮淵。”
景教授嗯了一聲：“對，這很容易聯係起來。佛教傳入烏尤山是在漢朝以後，很可能，佛家結合上古傳說，把玉女房改稱玉蓮淵，把那裏說成是佛祖講經開示的聖地。”
“言之有理，第一句詩已經指明了秘道的大方向了。”李歐露出久違的笑意。
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大家已經盡可能挖掘出了可用信息。景教授提出了建議，時間緊迫，大家要立即前往烏尤山實地考察，找到更多線索，運氣好的話直接發現密道，他會去聯絡佛學界高僧，給予更多指引。
最終的任務就此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