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深人不靜

就在李歐這支臨時組成的探險隊深入成都地下世界探險的時候,樂山某地的一處洞穴中,有些人正在做著一些匪夷所思之事。

洞穴中鹵素燈昏黃的光,映照出肅穆而神秘的氛圍。

一尊兩米多高的假山石矗立著,山有九峰,其頂泛白,猶如雪蓋,渾然天成。此山不知是什麽材質,色彩濃鬱,往近了看,布滿無數微小的孔洞,像是珊瑚。

山前兩人並排站著,其一人滿臉的皺紋,粗長的直眉緊緊對峙著,大鼻頭,八字胡,頭發有些花白。穿似乎和這個時代有些不和諧的棉麻藏青長衫,年過半百,但也器宇軒昂。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假山,右手前伸著,握一把玉尺,置於視線下方,正對那假山。

那尺子也不知是什麽年代的古物了,上麵雕著極精細的紋飾,十個小方格子一字排開,每個格子是個密封的小盒子,透過玻璃麵,可見裏都裝著不同顏色的礦石粉,從淺綠色直到最深的紅色。

“色元比對。五月初九,脈心石目測為赤度偏中,上行。張師,書錄。”八字胡鏗鏘有力地說著。

旁邊穿著中式短袖襯衫的男人,後腦勺紮著一個小發髻,瘦高個,長臉,高顴骨,鼻子上架一個圓形玳瑁色眼鏡,映著黃黢黢的燈光,看不見他的眼神。烏紅泛紫的嘴唇微兮著,上唇有些外翻,露出和燈光一樣昏黃的門牙。

聽見八字胡說出了這話,他翻開一本古舊的牛皮線裝筆記本,在上麵記下重要的觀測情況。

他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以前都是一年一記,最多一季度一記,今年色元不斷提升,從朱開始,連續變化為胭、殷、赤,這赤也快成炎了,已經是一周一記了…哎,焦人啊。”

“是啊,紅劫現象越來越嚴重了,脈心石已經整體泛紅,倒計時已經開始了。”八字胡渾厚的嗓音在洞窟中回響。

“哎。”眼鏡男也歎道,“這脈心石發於岷山,遇洪則紅(刪除),靈敏度極高。(刪除)從上千年的記錄來看,雖然也有過幾次泛紅,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紅透了,難道真有壞事要發生了?”

館長神色肅穆地說道:“古訓有雲,‘妖龍蘇醒,大佛入劫,若救蒼生,尋問玉蓮’。紅劫發生之時,傳說大佛老爺鎮壓在江底洞穴中的妖龍會再次覺醒,他會掙脫大佛的法力,毀滅大佛石像,興風作浪,禍害人間。唉,到我們這一代,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館長,你真的相信這些東西嗎……”

“無所謂信與不信,這是揭開秘密的最好時機,也是重振伽藍使的機遇。”

張師沉默了,不知說什麽好。

館長問道:“伽藍使們都快到了嗎?”

“能來的都到了,除了兩人公務繁忙的。”

“走吧,開會吧,不能再耽誤了。”。

說完,兩人轉身離開了洞穴,身影沒入了幽暗的通道…………

大慈寺下。推倒的石柱暫且阻隔了怪魚的接近,李歐幾人不敢停留,加快步伐,按原路返回,好在貝爾勒做好了記號,省了很多事,很快就回到了井下通道。等潮水下降後,迅速穿越通道,回到井下,再順著井壁上的石條往上爬。

貝爾勒是最後一個上來,一邊爬,潮水一邊追著屁股漲了上來。

“狗日的merde(法語:混蛋)!”貝爾勒中法混合的粗口有些滑稽,剛爬出井口,下半身就被潮水浸透了,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他皺著眉頭也不顧有女同誌在,直接脫下外麵褲子,把水擰幹了再穿上去。

李歐隻感到渾身酸疼,經曆了嚴寒和一番折騰,本想調笑一下貝爾勒也提不起精神來了。

“你們可算上來了,水道下麵有什麽?”小昕的信息重新出現在了手機中。唐汭簡單的向她說明了情況,並讓她立刻出大慈寺,開車接應。

“好的,另外我剛才找到了其他的出口,我把坐標發給你們了,大家可以從那裏離開大慈寺。”小昕說道,接著便往寺外移動。

唐汭用濕毛巾將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露出原本的美人模樣。撩了撩頭發,走到李歐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剛剛你看到了什麽?”唐汭向來不喜歡說廢話,直奔主題。他們需要關於大佛的一切消息。

李歐咳嗽了一聲:“沒…沒看見什麽。”

他一路上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之前在橋上產生了幻覺,獲得了某種感應,那段植入腦海的影像雖然他還沒有完全消化,但一定是非常重要,那也肯定就是雲空兩人迫切需要的情報。但自己對這些人底數沒摸透,絕對不能草率告知。

他想就這樣支支吾吾蒙混過關。

“嗯,剛剛經曆那麽多你也很累了,回去就早點休息吧。”唐汭雖不甘心,但現在不是審問他的時候。

李歐點點頭也順著台階下了:“說起來還真是有點頭暈,今天大家都累成狗了……”

唐汭看著李歐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語氣一硬:“你沒有必要隱瞞啥子,今天的情況已經足夠證明了,你非同尋常!”

“證明啥子?就因為老子啟動了機關,就因為我突發神經產生了幻覺?!”李歐有點惱火了,怎麽現在和唐汭一說話都免不了變成爭吵。

雲空趕緊打個圓場:“小汭,先不說了吧,大家都很疲憊,抓緊時間回寸閑居。”

按照小昕的坐標指示,大家從羅漢堂下重新進入古渠道,走了另外一條通道,直到發現了一個豎井。上頭的窨井蓋本是上了鎖的,卻被人撬開了,無疑這是小昕的傑作。大家推開窨井蓋,外麵是一片灌木叢,這裏是大慈寺的南牆一隅。

趁著夜色,眾人翻牆出了大慈寺,上了小昕的車,往寸閑居駛去。

小昕看大家癱倒一團,也不多問什麽,隻要都平安就好了。

“大師,我們明天怎麽安排,去哪探險?”貝爾勒喝了點飲料,就感覺自己滿血複活了。

雲空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明天的安排,可能要看李歐兄弟的意思了。”

“之前我們還認為,你父親指引我們來到李冰古橋這裏,是有什麽古圖、古物提示我們找到佛寶,看來並不是這樣。我覺得可能是李冰的機關向你傳遞了什麽信息,你能告訴我們嗎。”雲空轉問李歐,唐汭也抬頭看向他。

李歐暗忖,看來這兩個家夥的確很著急,越是這樣,我越不能透露太多。於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道:“不是我隱瞞不報,的確當時我腦殼頭出現了一些畫麵和聲音,但都是雜亂無章,跟夢境一樣。你要我說有什麽關於寶藏的線索,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

雲空和唐汭相視一眼,有些鬱悶地說:“看來光找到李先師的後人,的確還不夠,我們現在隻能進行下一步了。”

“你在說啥子?我現在腦袋裏很亂,李先師的後人是什麽意思?寶藏和我到底有啥子關係?尼瑪,腦瓜疼。”李歐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咱們萍水相逢,初識未久,明天,我們要前往峨眉,路上我會跟你慢慢道來。”雲空看來現在不想再說什麽了。

李歐眉頭緊鎖,雖然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但他開始覺得這幾人並不是尋找寶藏這麽簡單,一定還有很多情報沒有向他交代,這裏麵估計就有父親的消息。他必須繼續尋找父親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他都要給母親一個明確的交代,而且,他有一種無端的感受,似乎父親在向他出一道難題。解開這個難題,他才真正有資格走進父親的世界。

而父親的世界,他從小就一直向往,卻一直被父親拒之門外。

貝爾勒說起風就是雨,一聽要上峨眉,精神勁馬上就上來了,還翻出手機裏的老照片,說是朋友去過那裏,是個絕美的地方。

看著貝爾勒開心的樣子,李歐苦笑一聲,這家夥真當成是去旅遊啊,這一去不知道又會遇見什麽抽筋剝皮的破事兒……

半夜2點半,李歐幾人總算回到寬窄巷子的寸閑居。

高董帶大家進了研究室,噓寒問暖了一番,對大家的經曆非常感興趣,想要了解一下。

雲空微微一笑,客氣地說:“高董,我們在大慈寺的確找到了李冰留下的古橋,不過過程還有些驚心動魄,幾位年輕人都快吃不消了,得給他們一些時間休息,我們明天還要趕赴峨眉。”

高董自然是明白人,便讓大家好好休息,又叫小昕在旁邊小廚房做點拿手菜給大家吃,於是就稱有事先告辭了。

高董一走,貝爾勒就走到小昕麵前誇張的上下打量:“oh,我就說嘛,這唇紅齒白,麵若桃花的成都粉子,一定對美食有極高的造詣。”

一句話說得小昕臉上微微泛紅,忙說哪裏哪裏,也就會點家常菜。

李歐懟道:“我說大橘,你這半夜三更的也不忘撩妹,能不能消停點。還有小昕童鞋,你還真受捧,說得你好像是川菜大廚一樣。要說做川菜,我肯定是大師級的,我都沒有開腔你們跳啥子跳。”

小昕白了李歐一眼:“對,你對,你等會兒自己去做哈,沒得你的分。”

大家都隨意聊了聊,氛圍漸漸融洽起來。李歐忽然感到,經過大慈寺下的經曆,那種戒備心卸去了許多,現在倍感輕鬆,看來真是無戰鬥不兄弟啊。

小昕進了研究室後麵的小廚房,開始丁當作響。貝爾勒自然是擠進了廚房,說是要現場學習下川菜,李歐斥責他見色忘義,在巴黎的時候沒見他這麽積極的。

大家圍著一張方桌坐下來,擺上了碗筷,李歐從酒架上發現了一瓶甘孜的青稞酒,也不客氣,先給自己和貝爾勒擺了個小酒杯,把酒倒上。接著掃了眼雲空,搖了搖頭,和尚不合適(刪除),又看向唐汭,點了點頭,給唐汭擺起酒杯,正要倒酒,唐汭手一擋,不喝。

李歐拿過酒瓶,一本正經的說:“肉吃味道,酒喝人情,唐女俠是我們的大功臣,我們該來敬點酒。”

唐汭沒理會他:“我不喝,酒會攪亂我的腦殼。”

李歐頭一點,舌簧開動:“對了的嘛,女俠,剛才地下一戰,你的身體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弦蹦的太緊容易扯斷,所以一定要進行有效的調整,勞逸結合三。酒是啥子,酒是長長久久,酒是神遊九天,不僅讓人得到放鬆,還可以調動身體潛能。所以說古代將士出征都要幹壯行酒,殺敵時候才更能放手一搏。”

“我休息哈就行,酒就算了。”唐汭繼續推辭,根本無視李歐的話術。

李歐眉頭一緊,道:“我忽然想起了一點在橋上的事情,這酒要三人喝才出得了氛圍,我想可能我喝開了就會慢慢恢複那段記憶了。

唐汭瞪了李歐一眼,這家夥腦袋轉的快,就因為掌握著關鍵的線索,就裝瘋迷竅起來,現在先不給你計較,日後再慢慢收拾你。

不得已,唐汭把酒杯往前一推,李歐嬉皮笑臉地給她斟上了一杯。

李歐把貝爾勒叫回來,讓他喝點酒,貝爾勒一看一聞,說這是中國的白酒嗎,味兒好特別,咱家天天喝葡萄酒也膩了,今天嚐下這個。

於是李歐舉著杯子說道:“來,為我們的無畏之旅幹一杯!”

“為了這國際友誼,為了世界的美好發展和願景,我們幹杯!”貝爾勒也張口起高調。

不一會兒廚房的香味就傳了出來,之前眾人身體還保持著緊張的慣性,一聞到這麻辣鮮香的氣味,就立馬酥了,肚子唱起了交響曲。

這時,小昕端著一盤噴香的回鍋肉上來了,盤子都還沒放穩,貝爾勒的筷子就來了,夾起一片肥瘦相間,沾著辣椒片的五花肉就往嘴裏送,一邊燙的嘶嘶叫,一邊說美味、美味!

李歐拈起一片,細細嚐了一下,像是品鑒師一樣微微頷首:“嗯,味道達夠了8成了。回鍋肉是川菜最著名的一道菜,家家會做,小昕你這個呢,火候掌握的不錯,把郫縣豆瓣的味道融入了五花肉的原香,不像有些大排檔炒的重口味,全吃成了調料,嗯。這個蒜苗子脆爽,要是再入點油氣就更巴適了。”

“哎呀喂,啥子嘛,嗯是以為自己美食家啊,廢話真多!”小昕叉著腰數落到。

李歐借著點酒勁話也粗了:“你是還不曉得哥哥我的能耐哦,想當初老子在非洲的時候,就憑這回鍋肉掀起了革命。”

貝爾勒鄙夷道:“吹牛皮不打草稿,不就是在非洲搬磚的事嗎,什麽掀起革命一驚一乍的。”

李歐回嘴道:“你娃曉得個鏟鏟。那是老子智慧的寫照,否則早就把腦殼奪到杆杆上,拿給土著祭神了。”

雲空說道:“沒想到李歐兄弟還很有故事啊,看來以後咱們還要好好交流。”

幾人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酒過三圈,漸漸發揮作用,沒想到這青稞酒初入口不辣不燥,但後勁要悶翻老牛。隻見唐汭粉麵微醺,眼神開始迷走,冰山美人開始瓦解。

唐汭主動敬了李歐一杯:“大哥,敬你。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個留洋小商販,沒想到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李歐碰了一下杯,見此時的唐汭正是十裏桃花自盛開,禦姐加蘿莉合體,剛柔並濟,更有味道了。

李歐和貝爾勒遞個眼色,兩人臉上的表情出奇一致。

李歐端著酒瓶子就要往唐汭杯子裏灌,想要趁熱打鐵一舉破除唐汭的防禦,卻被雲空手掌擋住了,說小汭不勝酒力,還有任務在身不能喝多。

李歐勸了幾句,雲空寸步不讓,唐汭也自知有些失態,忙說酒已到位,不喝了。李歐歎了一聲,隻得作罷,心想下次等禿頭不在場,老子一定放翻這女漢子。

大家吃飽了喝好了,就去客房休息。眾人渾身酥軟,躺上去就睡著了。隻有雲空,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陷入墨色的暗夜之中,想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