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簡單的小遊戲

雖然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內心,但冷汗涔涔的李孝恭,並未能夠瞞過在場三人的目光。

李崇道不會被表麵現象所蒙騙,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記載在史料當中。

或許史料也並非真相,或許新舊唐書等史料當中的寥寥數語,根本不足以讓他看透一個人。

但這些史料能夠提供一個推測的開端,幾分史料綜合交叉對比,終究能夠分析最接近真相的一個結論。

李孝恭之所以花天酒地,之所以沉迷於享樂,最大的原因該是李世民。

喬師望戰功顯赫,但終究是高祖皇帝的駙馬,所以他才會被派遣到安西都護府,遠離長安城。

照著恩蔭規則,喬師望尚且在世期間,他的兒子沒法承襲他的爵位和功勳,而喬洮陽卻已經是從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了。

李孝恭或許無心政務,但並不代表他不關注朝堂動向,喬洮陽是個異類,是李世民很看重的一個異類。

而宋筠萱是尚宮,是長孫皇後最倚重的以為女官。

此二人帶著李崇道前來郡王府,追問李崇道的身世,李孝恭如果還嗅聞不到危險,那他就真的被酒色蒙了心。

“河間王?李崇道是不是你兒子?”喬洮陽並未表現出不耐煩,他隻是往前幾步,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李孝恭,眼中並沒有一個從四品上的官員對一名郡王的敬畏。

李崇道的心中並沒有太多期許,因為李孝恭對他而言,根本就是個陌生人,他心中的父親,隻有那個唯唯諾諾的老好人李有仁。

李孝恭看著李崇道,內心掙紮,朝喬洮陽回答說:“這些年荒唐事太多,我實在不知道,幾位先坐,我去問問王府裏的長史。”

長史記錄著王府裏的大小事宜,長史是郡王的幕僚,就好像縣令身邊的師爺一樣,這種事詢問一下長史,合情合理。

看著李孝恭倉惶離開的背影,李崇道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英雄不問出處,到底是李孝恭的兒子,還是李建成的兒子,橫豎都隻是個私生子,他感受不到半點家族溫情,剩下的也隻有厭惡。

從這一點來說,結果對他並不是很重要。

但從李世民的態度來考慮,是誰的兒子,或許不會決定他的生死,但能決定他的未來前途。

如果是李建成的兒子,李世民當然也不會馬上殺了他,甚至可能在長孫皇後的提議下,會善待李崇道,做做表麵文章,也是有的。

但表麵功夫也僅此而已,李崇道想要做出更大的發展,走出更高遠的前途,是不太可能的了。

三個人就留在茶廳裏,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喬洮陽見著旁邊有圍棋,就朝宋筠萱道:“女先生,不如手談一局?河間王估摸著要頭疼好一陣的……”

李崇道在一旁挑撥道:“先生就是先生,喬少卿一口一個女先生,虧得宋尚宮不是女拳師,不然早把你打趴下了。”

“甚麽女拳師?”喬洮陽和宋筠萱異口同聲地問,李崇道也是自討沒趣,眼睛一轉,朝二人道。

“下棋多無聊,我教你們一個新鮮玩法。”

也不消多說,李崇道抓出三堆棋子來,一堆3枚,一堆5枚,一堆7枚,朝二人解釋規則道。

“這個遊戲你們兩位來玩,輪流抓取棋子,每次隻能抓任意一堆任意數量的棋子,誰抓到最後一枚,誰就輸。”

“如此簡單的遊戲,稚童都不屑,你是從哪兒學來的?”喬洮陽白了一眼,宋筠萱卻略略思考了片刻。

“你玩一把就知道了嘛,這可是聰明人的遊戲,除非喬二郎沒自信能贏,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喬洮陽也無二話,一把將7枚棋子那堆給取走了,李崇道便從5枚的那一堆抓走了2枚,台麵上就隻剩下兩堆,各3枚。

喬洮陽下意識要抓走其中一堆,但很快,他的手就定格在了半空中。

因為抓走一堆之後,就隻剩下3枚,李崇道取走其中2枚,那麽最後剩下1枚,喬洮陽就輸了。

而如果他取走無論那一堆中的1枚,李崇道都可以取走另一堆是1枚,隻剩下兩堆各2枚,他還是輸。

也就是說,不管他怎麽抓,都已經是必輸了。

“有點意思,再來試試!”

喬洮陽將棋子放回原位,這次就變得謹慎了許多,他抓走了3枚的那一堆,李崇道則從7枚那堆裏抓走了兩枚,台麵上便隻剩下兩堆各5枚。

喬洮陽還在思考,李崇道已經笑著道:“你輸了。”

“不可能!”喬洮陽還在反複推演,不肯認輸,一直沉思的宋筠萱也在盯著棋子。

“宋尚宮可想明白了?剩下的局麵換你來接手?”

宋筠萱側了側身子,算是回答了。

兩人就這麽一遍遍嚐試著,時而飛快嚐試,時而陷入沉思,反複推演,不知不覺中,他們一開始很是不屑的小遊戲,此時就如同兩軍對壘一般,氣氛凝重如沙場。

古時的算術也非常了得,國子監裏就有算學這個專業,隻是彼時的算學有點玄學的意味在裏頭,口訣之類的推算方法艱深晦澀,想要運用到實際生活中,頗有些困難。

喬洮陽和宋筠萱都是聰明絕頂,驚才絕豔的人中龍鳳,隻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一定會勘破其中訣竅。

但如此簡單的一個小遊戲,卻蘊含著算學的道理在其中,短時間內激發了他們的求知欲和鬥誌,兩人很快就進入到了忘我的對決之中。

李崇道之所以教他們這個小遊戲,本就是為了製造開溜的機會,見得他們完全沉浸其中,便借口尿遁,進入到了王府的內宅。

李孝恭過著酒池肉林的日子,不止是歌女舞姬藝伎,一些個狐朋狗友也在府裏進進出出,整個王府的守備是外緊內鬆,所以也沒人理會李崇道。

雖然李崇道有點兒找不著北,那些個穿梭而過的奴婢們也直以為他是喝蒙了頭的客人,熱心指點之下,李崇道還是找到了李孝恭的書房前麵來。

雖然距離門口尚且有點遠,但李崇道已經聽到了裏頭霹靂哐當摔砸物件的聲音了。

“好個賤婢!竟傳出這等消息,快,派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陳玉娘這賤婢!”

“陳玉娘?”李崇道頓時想起了那個在食鋪前對他不屑一顧的清音閣花魁,原來是她,難怪消息傳播得這般凶猛了。

王府長史踉蹌摔出書房,連滾帶爬地打聽消息去了,李孝恭轉身過來,正好與李崇道目光相觸。

他再不是那個醉醺醺不知日月的昏聵郡王,目光如同狂怒的掉毛老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