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見鬼了我的個龜龜
侯君集說出了褚幼薇的心聲。
她從未想過一個男人會卑鄙無恥到這個地步，竟然拿她來擋刀！
她呆立原地，委屈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這句詩戳中了她的閨怨情懷，她曾將李崇道驚為天人，她看不透這個男人，麵上雖然玩世不恭，但總充滿著讓人癡迷的吸引力。
幾經反轉，他終究是走到了最令人討厭的一步。
“你……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這樣！”褚幼薇已經被氣得無言以對。
李崇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激動，不用感謝我了，實在要感謝的話，以後多請我來你家談談人生理想吧。”
“我？還要感謝你？”褚幼薇已經被氣得懵了頭。
“雖然你隻是個奴婢，但來者是客，更何況我還是你家阿郎的貴客，如果放任我被潞國公砍死了，你家阿郎即便不打死你，也會把你賣到窯子裏，我見你長得不賴，被賣窯子裏太可惜了，畢竟我還要向你家阿郎討要你來做媳婦的。”
褚幼薇已經被他的邏輯徹底繞暈了，雖然聽起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但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你死了這條心，我是永遠不可能給你做……做媳婦的！”
李崇道掏了掏耳朵，從她身後走了出來：“知道啦知道啦，褚幼薇大娘子。”
“？？？”
“你……你說甚麽？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褚幼薇這短短幾分鍾所經曆的情緒變化，比她這一輩子所經曆的還要多，這個男人總能夠三言兩語就挑起她情緒的怒海狂潮，相較她之前一潭死水的生活，在這個男人身邊，就像一場未知的冒險，永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又會經曆什麽樣的情緒反轉。
“我又不傻，你身上那股香味能熏死一頭牛，真臘沉香、檀香、牙硝、金額香、甲香和丁香麝香，再加上白腦子，上為細末，煉蜜先和前香，又入樟腦和麝香為丸，金箔為衣，金絲銀線的荷包，這豈是尋常奴婢戴得起的？”
“你……你怎麽知道的！”褚幼薇是徹底被震驚了，此時的李崇道，在她眼裏簡直神仙也似。
“當然是聞出來的。”
“你是狗麽！就算是狗，也聞不出來的……”
“汪汪汪！”
“？？？”
李崇道學了幾聲狗叫，褚幼薇便笑了起來，就好似冬日冰雪融化了一般，如同夏日風中充滿了青草和泥土的氣味。
李崇道終於是沒能忍住，沒有回頭，隻是柔聲道：“謝謝。”
便隻是短短兩個字，褚幼薇對他再沒有任何怨氣，甚至原諒了他明知道自己身份還用使喚奴婢的口吻來戲耍她。
“還真是風流啊，也不知道多少無知少女會栽在你的手裏，可惜，要做個牡丹鬼了。”侯君集將二人短暫的對話聽在耳中，不免酸了一句。
“想學麽？我教你啊。”
“教你娘的教，死來！”侯君集勃然大怒，舉刀要砍，李崇道卻不閃不避，沉聲喝道：“侯君集，你不想去打吐穀渾了麽！”
儀刀定格在了李崇道頭上三寸之處，侯君集眉頭緊皺：“甚麽吐穀渾？”
李崇道嘴角露出了笑意，他知道侯君集一怒之下，將他斬殺當場也不奇怪，可當侯君集冷靜下來之後，想再殺李崇道，就不會那麽決絕了。
能勸諫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是有野心，有遠謀，敢挾持高祖皇帝李淵和朝臣，是有魄力，有膽氣，睚眥必報張揚跋扈，是有心機，有智慧。
這樣的人，一旦怒氣消停，又豈會在褚遂良的府邸門前殺人？
更何況，李崇道嘴裏說出吐穀渾這三個字，實在太不尋常了！
“別裝了，聖人即將征伐吐穀渾，他會讓衛國公李靖擔任行軍大總管，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讓任城王、靈州都督李道宗為副手，而侯君集，急需軍功，向聖人再次證明你的價值。”
“想來你已經開始巴結衛國公李靖了吧？認他做幹爹了？哦不對，應該是拜他為師，跟著他學習兵法了，我沒說錯吧？”
侯君集喉嚨發癢，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但手中儀刀如千斤一般重，想要收回來又拉不下麵子，拎著這把刀，卻又戰戰兢兢！
他不相信李崇道是甚麽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但他把所有事情都言中了！
發兵征討吐穀渾，這是軍事機密，便是文武百官都未曾知曉，眼下知曉此事的，就隻有李世民和李靖，以及他侯君集，李崇道又是從何得知的？
侯君集能想到的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聖人李世民告訴他的！
“他……聖上竟然疼愛李孝恭到了這等地步麽，便隻是一個私生子，也把這般機密全都告訴了他？”侯君集很不是滋味，有嫉妒，但更多的是害怕！
李世民曾說過，李唐宗室有兩位賢王，一位是任城王李道宗，他是唐太祖李虎的曾孫，也就是高祖皇帝李淵的侄兒，李世民已經有心要封他為江夏郡王。
而李世民心中另一位賢王，就是玄武門之變時，沒有選邊站的李孝恭，他侯君集最討厭的李孝恭！
他知道隻有裝瘋賣傻，才能得到李世民的信任和寵愛，因為李世民不喜歡完人，他表麵上不斷稱讚魏征是群臣表率，是百官的標杆，但暗地裏卻把魏征恨得咬牙切齒。
他侯君集裝出驕橫跋扈的姿態，四處橫行，大錯不犯，小錯不斷，雖然經常被李世民斥責甚至罰俸，但他在李世民的心中，從沒有離開過核心圈子，這就是他侯君集的為官之道。
但現在，李崇道這個小子，隻是短短幾句話，就打滅了他侯君集的所有謀算，因為出現了這個變數，他根本無法在揣摩李世民的心思。
他甚至有些後怕，或許李世民早就想著起複李孝恭，用李孝恭來壓製和平衡他侯君集，而自己毫不知情，還在為自己的“為官之道”而沾沾自喜，殊不知留下了多少足以讓李世民把自己踢走的理由！
李崇道真的不是神仙，他真的不知道與褚遂良微服私訪的就是李世民，更不知道侯君集此時心中的想法，他甚至連自己的生父是誰都沒猜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起了奇效，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