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儀天下
作為褚家長女，褚幼薇已經是二十歲的大姑娘，如今卻仍舊待字閨中，她與表哥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卻被父輩棒打鴛鴦，表哥已經成家，她卻被逼著嫁給了禮部侍郎的兒子。
隻是沒想到，尚未過門，禮部侍郎的倒黴兒子得病暴斃，婚約隻能取消，過得兩年，又被許配給了吏部員外郎的兒子，結果那人又騎馬摔成了傻子，這門親又結不成了。
從正四品上的禮部侍郎家，到從六品上的員外郎家，褚幼薇的出嫁行情一路走低，克夫的黑鍋壓得她喘不過氣，終於隻能留在家裏啃老。
而她的那位表哥還時常走動，每次見到表哥，她就心亂如麻，滿腹幽怨盡是意難平。
直到她看到了這首詩，感傷於自己出嫁之路坎坷多舛的同時，她也生出幡然醒悟的豁然，被譽為才女的她，被這一紙詩文震得腦殼嗡嗡的。
雖然這個人的字實在太醜，醜得讓她不忍直視，醜得讓她跳腳罵娘，但不得不說，這個人的文采實在太可怕，而且明明是個男人，卻將女兒家那種閨怨寫得如此淋漓盡致，這才是最可怕的。
李崇道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當成了婦女之友，他更不知道，有人正因為他被封店而竊喜不已。
沒錯，陸紅藥知道她的皇後殿下是這個世界上最寬容最溫柔也是最博愛的一個女人。
得知那家小店因為私用貢品而被查封，皇後殿下還讓陸紅藥去平準署幫小店說句話，讓那店家能夠盡快走回生活的正軌。
隻是皇後殿下並不知道，封店的幕後黑手正是她陸紅藥。
她並不是歹毒的女人，她隻是掌管皇後膳食太久了，自認為沒人比她更了解皇後的身體狀況和飲食習慣。
皇後受氣疾所擾，沉屙日久，最是吃不得生冷之物，那涼皮卻是個涼拌菜，尤其到了夜裏，皇後的咳嗽和氣喘又發作了，莫說封他的店，認真計較起來，治他死罪都不過分！
“崇道是個什麽樣的孩子？”畢竟是聖上的堂兄，河間郡王李孝恭的私生子，皇後掌管六宮，聯結宗親，是國母，同樣也是李唐宗室的大娘子，對這個流落民間的王子，這樣的關心也合情合理。
陸紅藥雖然隻是宮中女官，若論血統高低，無法與李崇道相提並論，但河間郡王明知道李崇道的存在，卻沒有把他收回家族，足見已經放棄了李崇道。
“奴婢不敢置喙，不過看起來小世子有些平易近人……”
長孫皇後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所謂平易近人，潛台詞應該是在說市井氣太重罷了。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出宮見見這孩子。”
陸紅藥是萬萬沒想到，皇後殿下竟要親自去見李崇道！
“殿下，萬萬使不得，您的身子怕是吃不消的！”她噗咚跪下，身子有些不顧儀態了。
“紅藥，你看不清裏頭的幹係，我也不怪你，吩咐下去吧。”
陸紅藥知道皇後殿下素來好說話，但也知道她從來說一不二，咬了咬牙，到底還是退下了。
長孫皇後為何堅持要見李崇道，她是真的想不通，但萬一被長孫皇後發現李崇道被封店，背後搞鬼的是她，事情可就麻煩了。
出了立政殿，陸紅藥遲疑片刻，到底是往兩儀殿去了，此時聖人李世民已經退朝，正在內朝與少數大臣商議國事，禮節上也比較隨意，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中官見得陸紅藥，當即迎上來阻攔，陸紅藥咬了咬牙，稟報說：“皇後殿下那邊有要緊事，我要稟報聖人！”
中官們都知道聖人最關心的就是長孫皇後，哪敢阻攔半點，趕緊通報進去，李世民快步走了出來。
“發生了甚麽事？”
陸紅藥故作為難：“皇後殿下要出宮，奴婢……奴婢勸不住……”
“皇後要出宮？”李世民知道妻子的身體狀況，聽聞此言，也不多說，便趕回到了立政殿。
“觀音婢，你關心那孩子，等我閑下來了自會去看他，你又何必勞動腿腳走這一遭？”
一路上，陸紅藥也如實相告，李世民已經知道她出宮的目的。
長孫皇後卻搖頭道：“二郎，這件事隻能我去做，李崇道這孩子之所以流落民間，是河間郡王怕聖人不悅，若聖人出麵，河間郡王又該作何感想？”
“這孩子不過是我大兄送給堂兄的奴婢所生，大兄都死了這麽久了，他又有甚麽好怕的，難道我李世民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暴君不成！”
“二郎！”長孫皇後一激動，頓時咳嗽了起來，陸紅藥過來撫背，她卻擺了擺手：“都出去吧。”
屏退所有人之後，長孫皇後語重心長地朝李世民道：“二郎，我知道你是個寬容能忍的人，但你是皇帝，恩威並施，誰不怕你？”
“我今日聽說那孩子的店被封了，我可打聽過了，他一直好好的，可自打你去了一趟，他的店就被封了，這意味什麽？”
“李崇道的店被封了？你懷疑是我幹的？”李世民滿目慍怒，長孫皇後卻搖頭道：“二郎你誤會了，又怎可能是你，我是說，他一旦牽扯進來，會成為眾矢之的，與其如此，不如給他一個護身符，否則他隻能爛在市井之間，他好歹是李家宗室的血脈，又豈能遭此困厄？”
“這個事你不能做，必須我去做，自家知自家事，奴怕是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所以這件事就讓我來幫你做。”
李世民有一大堆道理要講，可聽得長孫皇後說自己時日無多，心中便隻剩下悲痛。
“你想做便去做，不要胡說這許多，實在不行便給那孩子賜個婚事，往後誰還敢欺負他？”
長孫皇後深知李世民的脾氣，笑著說：“我若出麵，河間郡王就會明白二郎的心意，他會認回這個孩子，哪裏還需要我們操心這許多。”
“不過嘛，若這孩子果真討喜，賜樁婚事給他也未嚐不是好事，畢竟昨日他做的涼皮還是深得我心的……”
“我的觀音婢啊……”李世民點了點她的鼻頭，將她輕輕摟入懷中，生怕一鬆手她就飛走了一樣。
此時在褚遂良邸百無聊賴的李崇道突然打了個噴嚏：“誰又在背後罵老子！”